第七章清冷学神与背景板少女⑦
第二天晚上，六点五十五分。
A栋教学楼，301讨论室。
林渺是第一个到的。
这是一间只有一张长桌和几把椅子的密闭空间。墙壁是单调的白色，头顶的白炽灯管散发着冰冷的光，将桌椅的影子映在地上，显得空旷又压抑。
像一间审讯室。
她选了最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离主位最远，也最方便离开。
很快，赵立伟和蒋暖也到了。
赵立伟背着个大书包，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看见林渺像是找到了组织，连忙在她旁边坐下。
“林渺同学，你来得好早啊。”他脸上带着几分紧张的讨好，“那个……司曜学长他还没来吧？”
林渺摇了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赵立伟拍了拍胸口，压低了声音，“跟你说，我昨天紧张得一晚上没睡好。跟司曜学长一组，压力也太大了。”
正说着，蒋暖也推门进来了。
她像一颗自带热源的小太阳。她一进来，就让这个冰冷的房间似乎多了一丝温度。
“林渺，赵立伟，你们都到啦！”她笑着打招呼，然后自然地坐在了林渺的另一边，“别紧张嘛赵立伟，阿曜他人很好的，就是看着有点冷。”
赵立伟干笑两声，没敢接话。
好？整个华京大学谁不知道司曜是尊活阎王？
三个人像三只等待被审判的鹌鹑，挤在长桌的一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试图缓解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七点整。
讨论室的门被准时推开。
司曜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的休闲裤，但周身那股强大的、不容忽视的气场，却让这个狭小的空间瞬间变得更加拥挤和窒息。
房间里所有的闲聊声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最后，落在了被蒋暖和赵立伟夹在中间的林渺身上。
那目光很淡，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锐利。
林渺下意识地垂下眼，盯着自己面前的桌面。
司曜没有说话。
他径直走到长桌尽头的主位上，拉开椅子坐下。
然后，他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开机。
金属外壳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像法官敲响了法槌。
审判开始了。
“资料都看过了？”
他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
“看、看过了！”赵立伟第一个抢答，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结巴，“学长你做的模型太……太牛了！”
“嗯嗯！”蒋暖也连忙点头，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崇拜，“阿曜你太厉害了！那个数据框架我看了好几遍，感觉比教授讲的还清晰！”
司曜对两人的反应置若罔闻。
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女孩身上。
“林渺。”
他叫了她的名字。
林渺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
她缓缓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嗯。”
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
司曜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富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击着。
“嗒…嗒…嗒…”
每一下都像敲在林渺的心上。
“蒋暖。”他忽然转向蒋暖。
“在！”蒋暖立刻坐直了身体。
“关于巴塞尔协议对系统重要性银行附加资本的要求，你的看法是什么？”
蒋暖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流利地将自己的理解和课本上的知识点完整地复述了一遍。
司曜听完，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赵立-伟。
“赵立伟，你补充一下。”
赵立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只能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坐了下去。
“我……我不知道……学长。”
司曜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他的脸上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开庭前无关紧要的流程。
他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他的目光第三次落回到了林渺的身上。
这一次，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
而是带上了一种猫捉到老鼠后，不急于吃掉，而是要慢慢玩弄的残忍兴味。
“林渺。”
他又叫了她一声。
这一次，他的声音比刚才更轻，也更慢。
“他们一个说了课本，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该你了。”
“对于非中心对称的、具有幂律尾部分布特征的金融网络，如何利用吸收马尔可夫链来量化其崩溃过程中的级联效应？”
那串陌生的、复杂的词汇，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瞬间刺穿了林渺所有的伪装。
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她的大脑嗡的一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蒋暖、赵立伟两人投来的全然茫然的目光。
他们根本没听懂。
而林渺，她听懂了。
正因为听懂了，所以她才感到彻骨的寒意。
她看着司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是一种智力上的绝对优越感。和一种“我猜对了，你果然在演”掌控者的愉悦。
林渺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的大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能回答。
一旦回答，她在这个世界里就再也没有藏身之处了。
她缓缓地垂下了眼。
双手在桌下紧紧地攥着，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里。
细微的刺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我不知道。”
这句话像一个开关。
司曜嘴角的弧度终于变得清晰了一些。
他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和因为屈辱而紧绷的纤细的脖颈线条。
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满足的光。
“警告！您的伪装已被世界BUG识破！路人甲光环值-5%！当前剩余：65.1%！”
“完了，你的小把戏被看穿了，接下来等着被玩死吧。”
“既然这样。”
司曜站起身，宣布了审判的结果。
“今天的讨论就到这里。”
“报告的框架由我来写。剩下的内容你们三个负责填充。”
他说完，合上电脑，第一个离开了讨论室。
目的已经达到。
房间里的低气压随着司曜的离开终于消散了。
赵立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都湿透了。
“我的妈呀……太吓人了。”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林渺同学，你还好吧？司曜学长也太……太严格了。”
蒋暖也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林渺，有些担心地凑了过来。
“林渺，你别难过。阿曜他就是对学术要求比较高，没有恶意的。”
她拉起林渺的手安慰道：“那个问题我也不会啊！你不要放在心上，报告有阿曜在，我们肯定没问题的！”
林渺看着她真诚的、充满善意的脸，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没有恶意？
不，那才是他最大的恶意。
林渺回到宿舍，疲惫地将自己摔在床上。
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她第一次对完成任务产生了一丝怀疑。
她斗不过他。
无论是在权力，还是在智力上。
她就像一只被蛛网困住的蝴蝶，无论怎么挣扎，都只会让网收得更紧。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
屏幕上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昵称：【S】。
头像：一片纯黑，像一个深渊。
验证消息：无。
压迫感从线下无缝蔓延到了线上。
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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