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哑女与异族少主①⑤
银蝶部落，圣殿议事厅。
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百年檀香和古旧竹简混合的沉静味道。
但今天，这股沉静却被一种压抑的气氛所取代。
圣女月灵坐在由纯银打造的主座上。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衣裙。
那张总是带着温暖和善意的美丽的脸，此刻却是一片冰冷的苍白。
那双总是像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里，也第一次染上了一层她自己都读不懂的阴霾。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几天前那个夜晚的画面：
龙烬，那个如同魔神般的男人，将那个卑微瘦弱的哑女死死地禁锢在怀里。
然后当着她的面，在她那白皙脆弱的脖颈上留下那个充满了侵略性和占有的吻痕，和那句冰冷的宣判。
“我的东西，”
“轮不到你来碰。”
他的东西？
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哑女成了他的东西？
他不是应该恨透了我们银蝶部落的所有人吗？
他不是应该最想得到的，是我这个圣女吗？
月灵的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股酸涩，像被毒虫啃噬过一样的情绪。
她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传说中冷血无情的黑蛇部落少主，会为了一个卑微，连话都说不出口的哑女而如此疯狂，甚至不惜与她这个银蝶部落的圣女公然为敌。
那个哑女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圣女殿下。”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月灵抬起头，看到大长老莫桑正拄着那根由蛇骨制成的权杖，缓缓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那双浑浊的三角眼却在看到月灵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满意的光。
“您似乎有心事。”他走到月灵的面前，用充满了长辈的关切问道。
月灵看着他，看着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教她读书写字，教她部落秘辛最尊敬的长辈，心里那无处诉说的委屈和困惑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大长老……”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哦？”莫桑的眉头微微一挑，“殿下何出此言？”
“龙烬……他……”月灵的嘴唇颤抖着，“他好像很在意那个哑女。”
“他为了她，甚至不惜……不惜羞辱我。”
“我看到了。”莫桑的眼神暗了下去。
他伸出那只如同干枯树枝般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月灵的肩膀，用一种充满了安抚力量的声音说道：
“那不是您的错。”
“是龙烬，他疯了。”
“他疯了？”月灵不解地看着他。
“是的。”莫桑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恨意，“他的母亲当年就是被一个外族男人蛊惑了心智，才会做出背叛部落的事情。”
“而龙烬，他完美地继承了他父亲那疯狂的血脉。”
“他现在对那个哑女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重蹈他父亲的覆辙。”
“那不是爱。”莫桑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只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月灵听着，似懂非懂，但心里的那股酸涩却似乎平复了一些。
“可是……他为什么要选那个哑女？”她还是想不明白，“那个哑女又瘦又小，还不会说话……我哪里比不上她？”
这句话问出口的瞬间，她自己都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将一个卑微的侍女当成比较的对象。
莫桑看着她那因为嫉妒而微微扭曲的脸，眼底那丝满意的光更深了。
“殿下，您千万不要这么想。”他叹了口气，继续用他那充满了蛊惑力的声音说道，“您是我们银蝶部落最高贵的圣女，您的血脉是神明赐予我们的最珍贵的礼物。”
“那个哑女不过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低贱的工具。”
“她怎么配和您相比？”
“龙烬之所以会看上她，不是因为她有多好，而是因为她足够卑微，足够弱小，足够好控制。”
“他只是想通过占有她，来羞辱我们整个银蝶部落。”
“他的真正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莫桑的目光灼灼地看着月灵，“——那就是您，和您身上那最纯净的圣女血脉。”
月灵的心猛地一颤。
“……我？”
“是的。”莫桑点了点头，“他想得到您。但他知道您是高贵的，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所以他才退而求其次，找了那么一个卑贱的替代品。”
“您明白了吗？殿下。那个哑女，不过是您的一道可悲的影子。”
月灵的脸色彻底白了。
她看着大长老那充满了真诚和关切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反而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无比的有道理。
原来是这样。
我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那个哑女只是我的影子……
她心底那因为嫉妒而产生的最后一丝对林渺的同情也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屈辱和一种想要将那道影子彻底抹去的冲动。
莫桑看着她脸上神情的变化，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
他缓缓地凑到她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殿下，您想不想彻底结束这一切？”
“想不想让龙烬和他那肮脏的血脉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想不想让我们银蝶部落成为整个万蛊谷唯一的主人？”
月灵的瞳孔猛地收缩。
“大长老，您这是什么意思？”
“别怕，殿下。”莫桑笑了，那笑容阴冷又充满了疯狂，“我有一个办法。”
他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们部落的上古秘法里记载着一种可以催生出真正蛊王的献祭之法。”
“那种蛊王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足以将整个黑蛇部落都夷为平地。”
“只不过，献祭的条件极其苛刻。”
“什么条件？”月灵下意识地追问。
“需要在下一个月圆之夜，”莫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用圣女您那最纯净的处子之血，和……”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诡异的蛊惑。
“……和一个与您血脉相连或者灵魂相近的亲近之人的血，共同浇灌，才能唤醒沉睡的蛊王。”
月灵并没有怀疑这番话的真假，她只是有些困惑。
“……亲近之人？我没有姐妹……”
“您有。”莫桑打断了她。
他看着月灵那天真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缓缓地吐出了那个早已准备好的名字：
“那个哑女。”
“……她？”月灵更不解了。
“是的。”莫桑用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的语气说道，“龙烬用他的气息标记了她，让她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他的所有物。”
“而您是我们部落的圣女。”
“用被敌人标记了的叛徒的血来献祭，是最能取悦神明的方式，也是洗刷您和我们整个部落耻辱的唯一方式。”
月灵被他说服了。
她看着大长老那充满了忠诚和为部落着想的眼睛，缓缓地地点了点头。
“……好。”
“我听您的。”
莫桑看着她那天真而又顺从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冷光。
真是愚蠢啊，我的圣女殿下。
献祭确实需要两个人的血，但那两个人是你和那个被龙烬标记了的哑女啊。
他看着议事厅墙上挂着的古老的日历，手指缓缓地划过那个被用红色朱砂圈出来的日子，喃喃自语：
“快了……”
“下一个月圆之夜……”
“就是我莫桑一统苗疆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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