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秋后算账
回到公寓，季南辰小心翼翼地将林筱筱放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动作轻柔。
她回来的路上一句话没说，身体依旧在微微发抖，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显得格外脆弱。
“我去给你倒杯水。”季南辰转身欲走。
“别走！”
几乎是同时，林筱筱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衣角。
她的手指冰凉，甚至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力道却大得惊人，仿佛一松手，最后的安全感就会彻底消失。
“别走.....”
她把脸埋进沙发靠垫里，声音闷闷的。
季南辰的脚步瞬间定在原地。
他低下头，看着那只用力攥紧他衣角的小手，心脏像是被最钝的刀子反复切割，泛起密密麻麻、几乎令人窒息的剧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腾的，几乎要失控的暴戾和后怕。
那些情绪如同黑色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是对那些人渣的，也是对……让他再次感受到这种无能为力的恐惧的自己。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一下子回到了半年前，医院的走廊，母亲打了他一巴掌，怒斥他心狠的时候。
此刻，目睹她的遭受，强烈的愤怒、心疼、自责与那种熟悉的、想要毁灭一切，包括自己的冲动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垮他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
他气那些畜生，更气自己。
气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为什么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这种情绪的冲击，让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一种疲惫感仿佛从骨髓里渗出来。
他强行压下眼底的暗潮，在沙发边沿坐下。
他刚坐下，林筱筱立刻松开他的衣角，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双臂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腰，把满是泪痕的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温度。
季南辰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同时也感到一阵尖锐的心疼。
他缓缓抬起手，轻柔地落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
“没事了……”他低声重复着，“已经没事了，筱筱。我在这里，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他的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细微的颤抖和压抑的抽泣。
怀里的温暖和真实感，一点点驱散着他内心那些冰冷的后怕和黑暗的念头。
任由她的眼泪浸湿他的衬衫，任由她的恐惧在他的安抚下慢慢平息。
窗外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室内一片寂静，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声和偶尔未能抑制的细微啜泣。
他抱着她，心痛于那些伤痕，而内心深处的情绪，都被他死死压住，暂时封存于冰冷的表象之下。
抱了一会儿，林筱筱从他怀中抽离出来：“我去洗个热水澡。”
浴室里，水声淅沥。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仿佛怎么也无法洗去那种粘腻的恐惧感和被触碰的恶心。
林筱筱闭着眼，任由水流打在脸上，与未干的泪痕混合在一起。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酒店房间里那双浑浊贪婪的眼睛，森哥狰狞的巴掌，还有陈楚然被打得昏迷不醒的惨状……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将水温又调高了一些，有些烫的时候，才感觉那股寒意被稍稍驱散。
换上干净的睡衣，熟悉的香味给她带来些许安全感。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还有些红肿。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推开浴室的门。
一股食物的香气淡淡地飘来。
她走到餐厅，看到季南辰正背对着她，在开放式厨房的灶台前忙碌。
他换上了一身灰色的家居服，身形挺拔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锅里正煮着什么，冒着白气。
季南辰听到脚步声，关了火，转过身。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地扫过她洗得发红的脸颊和湿漉漉的头发，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过来，把头发吹干。”
他的语气很平稳，听不出喜怒，更没有她预想中的狂风暴雨。
这反而让林筱筱更加忐忑不安。
她以为他会等她情绪好一些再秋后算账。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客厅，接过他递来的吹风机，默默地吹着头发。
嗡嗡的声响掩盖了沉默的尴尬。
季南辰则转身回去，盛了一碗刚刚煮好的小米粥，又配了一小碟清淡的酱菜，端到餐厅的桌上。
“吹好了过来吃点东西。”他说。
林筱筱把头发吹到半干，放下吹风机，走过去，在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粥煮得软糯温热，散发着淡淡的米香。
她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食不知味。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
她能感觉到季南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心虚得像是个做错了事等待家长审判的孩子。
她知道，以季南辰的性格，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揭过去。毕竟，下午出了那样的事，她却不听劝告，将自己置于险境。
而现在，他越是平静，她越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终于，她忍不住，声音细若蚊蚋地先开了口：“对不起……我……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季南辰没有立刻回应。
他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脸颊，颤抖的睫毛，看着她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他的模样。
片刻后，他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知道‘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后一句是什么吗？”
林筱筱握着勺子的手猛地一僵，愕然地抬起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怎么突然考上试了？
不过这句话她有点印象，好像是……好像是……
看着她茫然又带着点惊慌的眼神，季南辰扫了她一眼，声音依旧平淡：“后面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说完，他微微倾身，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她，“原意是形容遇事镇定，不受外界影响。但你今天……”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清晰地砸在林筱筱心上：“简直是‘蠢货现于前而趋之若鹜’。”
林筱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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