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袁家秘辛
天刚蒙蒙亮,灰蓝色的薄雾跟纱似的罩着城市,还没完全透亮。
李司辰顶着一对熊猫眼,站在一栋老掉牙的居民楼底下。这地方偏得都快摸到六环边了,楼旧得墙皮哗啦啦往下掉渣,跟周围那些玻璃幕墙亮得晃眼的新大楼一比,活像个缩在墙角打盹的邋遢老头。
他舅公袁守诚就窝在这儿。
一个退休的老历史教授,看着跟普通老头没两样,养花遛鸟,喝茶看报。可经过昨晚那档子邪乎事,李司辰心里门儿清,这老头儿,绝对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他深吸了一口带凉气的晨风,压了压心里那七上八下的念头,抬脚上了楼。
楼道里暗沉沉的,一股子老房子特有的潮味儿混着消毒水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呛得人嗓子眼发痒。他摸到顶楼东户,门是老式的绿漆铁门,边角锈迹斑斑。
没等他抬手敲,门“咔哒”一声,从里面开了。
袁守诚站在门里,一身洗得发白的太极练功服,手里拎着个咕嘟冒热气的大茶缸子。
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皱纹是多了点,但那双眼睛,亮得吓人,跟两盏小探照灯似的,能把你心里那点小九九照得透亮。
“来了?”老头儿上下扫了他一眼,声音平淡得跟白开水一样,“瞅你那熊样,一宿没合眼吧?”
李司辰扯了扯嘴角,没接话,侧身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屋里头跟外面一个调调,旧,但收拾得极干净。老式家具,木头沙发嘎吱响,玻璃茶几擦得锃亮,墙上挂着几幅泛黄的山水字画,看着有些年头了。
空气里飘着股淡淡的茶香和墨汁味儿,闻着让人心里稍微踏实了点。
“坐。”袁守诚指了指沙发,自己走到茶几另一边坐下,把茶缸子放下。
他没急着开口,先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紫砂小壶,给李司辰也倒了杯茶。茶水颜色深,冒着滚烫的热气。
李司辰没碰那茶,他盯着舅公,直接开门见山:“舅公,昨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鼎…还有我眼睛…”
“急什么。”袁守诚打断他,端起自己那缸子茶,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他放下茶缸,目光跟钩子似的落在李司辰胸口。那司南佩贴身藏着,隔着一层T恤,似乎还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温热。
“那玩意儿,昨晚闹腾得挺欢吧?”他抬了抬下巴。
李司辰下意识摸了一下,点点头:“烫得跟烙铁似的,针还乱抖,指着那鼎…”
“司南佩,指的不是南,是‘炁’。”
袁守诚淡淡道,“灵炁汇聚之地,或邪祟异动之源,它都会有反应。年头越老、煞气越重的东西,它反应越大。”
他顿了顿,看向李司辰:“你昨晚碰到的那尊鼎,来头不小。看那纹饰和铜锈,起码是西周早期的东西,甚至更早。”
“那不是普通的礼器,是祭祀用的‘血饕餮’,专门用来盛放…一些不同寻常的‘祭品’的。年头久了,里头不知道浸了多少污秽东西,煞气重得吓人。”
李司辰听得后背发凉:“祭祀?祭什么的?”
袁守诚瞥了他一眼,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你左眼,昨晚是不是看见什么东西了?”
李司辰心里一凛,脱口而出:“您怎么…”
“袁家嫡系血脉,到了特定年纪,受了足够强的‘炁’刺激,有点特殊反应,不奇怪。”袁守诚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看见什么了?”
李司辰咽了口唾沫,把昨晚那些支离破碎、血糊淋拉的幻象,还有最后那个地图残影,磕磕巴巴地说了出来。
袁守安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李司辰说到那地图和古怪符号,他花白的眉毛才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看来,那鼎里的东西,不甘心就这么被埋没啊。”他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
“舅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家…”李司辰忍不住追问。
袁守诚放下茶缸,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辰娃子,有些事,是时候给你透个底了。咱们老袁家,还有你奶奶那边老李家,祖上捯饬的,可不是寻常人玩的那套。”
“袁天罡,李淳风,这俩名头,你总听说过吧?”
李司辰点点头,这二位是大唐顶了天的奇人,推演天机,著下《推背图》,神乎其神。
“他们是老祖宗不假,但咱们两家,不是什么狗屁的奇门遁甲传人那么简单。”
袁守诚语气沉了下去,“老祖宗们当年推演天机,窥见的不是什么天下大势,而是…这世界运转的‘底子’。”
“底子?”李司辰没听明白。
“就是支撑这一切的最根本的那套规矩,老辈人管它叫‘天道’。”
袁守诚手指蘸了点茶水,在茶几上画了个圆,“但这‘天道’,它不是死规矩,更像是个…活泛东西。”
“它有自个儿的‘呼吸’和‘醒瞌睡’的钟点。修行之人吞吐天地灵炁,求长生逆命,动静大了,就容易把它‘吵醒’。”
“它一‘醒’,就要‘清扫门户’。咋清扫?降灾,降劫,或者…直接把那闹腾得最凶的‘根子’,直接抹掉。”
袁守诚抬起眼,看着李司辰:“咱们那两位老祖宗,就是窥见了太多,差点把‘天’给捅漏了。”
“虽然最后关头收了手,但也触怒了‘天道’。打那儿起,咱们两家血脉,就背上了一个甩不掉的债。”
“凡是修行到一定火候,够到‘天道’边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不是死了,是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点灰都剩不下。仿佛被什么东西,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擦掉了。”
李司辰听得后脊梁发冷:“为啥?”
“因为‘天道’怵了。”
袁守诚声音压得更低,“怵咱们家的人,再出一个甚至几个像老祖宗那样的人物,真把它那点老底给掀个底朝天。所以它盯着咱们,看得死死的,一有苗头,立马清理。”
他指了指李司辰胸口:“这司南佩,是老祖宗留下的少数几件能稍微干扰‘天道’探查的老物件儿之一。”
“它能帮你遮掩气息,也能在紧要关头给你提个醒。你左眼的那点能耐,也是血脉里带出来的东西,算是老祖宗留给后人的一点保命的底牌。”
“那…那尊鼎?”李司辰想起昨晚的凶险。
“那鼎,来路邪性。”
袁守诚脸色凝重起来,“我看你描摹的那符号,像是‘幽冥鬼箓’,是早该绝迹的邪门玩意儿。这东西冷不丁出现在博物馆底下,绝不是偶然。我琢磨着,是有人故意摆那儿,冲着你来的。”
“冲我?”李司辰一愣,“我有什么值得…”
“因为你姓袁,骨子里也流着李家的血。”
袁守诚打断他,“有些人,不乐意看到两家再出人物。有些人,则想利用咱们家的血脉,去干点见不得光的勾当。这潭水,浑得很。”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渐多起来的车流:“你昨晚‘看’到的那图,不是眼花。那八成是那尊鼎原本该在的窝子,或者说,是它被刨出来的地界。那地方…”
他顿了顿,回身看向李司辰,目光深邃,“…恐怕比那鼎本身,还要凶险百倍。”
他转回身,目光如电:“辰娃子,道儿,现在铺在你脚下了。”
“要么,当啥也没发生过,我把这司南佩收回,想办法彻底封了你那点能耐,你回去继续修你的古董,当个寻常人。‘天道’也好,其他势力也罢,多半不会再找你麻烦。”
“要么…”
他话音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你就得把这担子挑起来。这道儿不好走,崴脚掉坑是常事,搞不好哪天就步了先祖的后尘,被抹得干干净净。”
“但你也能摸着这个世界真正的门道,甚至…有机会掰一掰咱们两家的命数。”
李司辰瘫在沙发里,手心全是汗,冰凉。
舅公的话像榔头一样砸在他心口。普通人?还是踏上一条布满荆棘、可能随时玩完的未知险路?
他想起昨晚那尊鼎的邪异,那阴煞的刺骨冰寒,还有左眼里闪过的零碎画面和神秘地图。
他也想起自己修复文物时,那种透过千年时光触摸历史的悸动。
屋里死静,只有老挂钟秒针咔哒走动的声响,过了足有一分钟。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那点犹豫和惧色被压了下去,窜起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
“舅公,”他声音有点哑,但钉是钉铆是铆,“那地图…您认得吗?”
袁守诚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说不清是欣慰还是发愁,缓缓点了点头。
“有点眉目。那地界,可不是啥省油的灯啊…”
(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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