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煞涌瞳开
老话讲,碰了不该碰的规矩,那代价就跟水银渗地似的,看着不见影儿,可它能一点点儿钻透你的五脏六腑,等你觉出不对劲,里头的玩意儿早就烂透了。
李司辰眼下就是这么个境况,他那身子骨,就像是块被“龙煞”这摊邪乎水泡透了的烂泥地,钟馗要做的,不是把这水撇干净,而是想方设法让这块烂泥地自个儿动起来,去“沾惹”更深、更毒的泉眼。
这跟在快要塌方的堰塞湖大坝上拿钉子凿眼儿探路没两样,一个闪失,大伙儿都得跟着玩完。
杂物室里那空气,稠得跟放凉了的荤油似的,糊在每个人鼻子眼儿上,吸口气都费劲。
李司辰瘫在那儿,身子还时不时地抽抽一下,左眼那副吓人模样——瞳孔缩得比针鼻儿还小,眼白上密密麻麻的血丝扭成了活物般的黑网,眼底那点金芒像烧红的炭火——
非但没消停,反倒像是被架在慢火上烤,那股不祥的劲儿越来越冲。他嗓子眼里已经哼不出完整的调儿,只剩下“嗬…嗬…”的破风声,听着就跟那快要散架的老风箱一个德行。
钟馗杵在床边,还是那副冰疙瘩样,可他藏在镜片后面的俩眼珠子,却像两台开足马力的扫描仪,在李司辰扭曲的脸上、手里嗡嗡乱颤个不停的青铜罗盘、还有旁边电脑屏幕上哗哗往下刷的数据流之间来回扫。
罗盘指针依旧死咬着李司辰的左眼不放,但那哆嗦的劲儿明显急了,发出一种更让人心头发毛的“滋滋”声。
“能量捆仙索加到八成力!引导探头准备就位,对准库房地底下七米,那个能量最邪乎的漩涡心儿。”
钟馗的话冷得掉冰碴,不带半点人味儿,“试着搭一根细点儿的‘灵犀桥’,就拿他那只左眼当桥墩,引着他的感知力往外淌。”
“都把招子放亮点,一旦瞅见能量要炸或者精神反噬的苗头,立马拆桥!首要任务是保住样本的……脑瓜子灵光。”
“脑瓜子灵光”这几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轻飘飘的,却让旁边的苏锦书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指甲狠狠抠进手心肉里,留下几道深印子。
她眼睁睁看着一个队员拿着个更古怪、满是细线圈和小探针的头箍,小心翼翼凑近李司辰的脑门,那头箍中间一颗幽蓝色的石头正冒着瘆人的光。
“钟专员!”
苏锦书嗓子发紧,声音都劈了叉,“你这么硬来,等于是在他本来就不结实的灵台根基上动土开挖!搞不好就不是塌方,是直接魂飞魄散!连下辈子都甭想!”
钟馗总算侧过脸,瞥了她一眼,那眼神空荡荡的,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算计:“怕摔死就别想摘高枝儿上的果子。咱得弄明白井下那东西对这双‘眼珠子’到底啥反应。”
“这是最快、最直接的法子。至于下辈子……”他嘴角极其轻微地往上挑了挑,似笑非笑,“……那玩意儿,不在咱的考虑范围内。”
话音刚落,那头箍就贴上了李司辰的皮肤。幽蓝光芒“唰”地一亮,一股看不见的劲儿道猛地散开。
李司辰的身子瞬间绷成了弓,比之前哪回都邪乎,喉咙里挤出半声被掐断的尖叫,随后整个人像被抽了筋似的软了下去,可那只左眼,却瞪得溜圆,几乎要凸出来!
那还能叫眼吗?
瞳孔缩成了个几乎看不见的小黑点,眼白完全被蠕动交织、泛着黑气的血丝网罩住了,那黑气粘稠得像是活的!
眼底那点金芒也不再闪了,而是像烧透了的烙铁,稳稳地、灼人地亮着,仿佛有啥东西被彻底唤醒了!
“桥搭上了!能量读数疯涨!超安全线四倍了!”操作员声儿都变了调,带着慌。
“引!往那目标区域引!”钟馗厉声喝道,身子往前探,死死盯着屏幕。
这一下,李司辰只觉得自个儿的魂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腔子里硬薅了出来,扔进了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混沌地界。
他的“视线”根本不由自己个儿做主,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拽着,穿透了冰冷的水泥地、湿乎乎的泥土、破烂的砖石……直勾勾地捅向库房深处那口散发着能把人冻僵的死气的废井!
他“瞧”见了!
井口那石头,压根不是普通石头,上面爬满了无数扭曲的、像是用影子本身拧成的古怪符文,那些符文一鼓一吸,跟活物似的,吞吐着让人头皮发麻的黑暗能量。
井水黑得跟墨汁一样,却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慢悠悠地、粘了吧唧地打着旋儿,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涡涡。就在那涡涡的最底下,他感觉到了一道“目光”!
一道冰冷刺骨、古老得没法说、里面塞满了贪得无厌和暴戾凶残的“目光”!它好像沉睡了多少辈子,这会儿,却被李司辰这强行闯进来的、“味儿不对”的窥探给搅和醒了!
“嗷——!!!”
一声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他魂儿里面炸开的、没法形容的咆哮轰了过来!那咆哮里裹着滔天的怒气、被吵醒的暴躁,还有……
一丝极其隐蔽、却被李司辰在魂飞魄散前死死抓住的——惧意!
就这一丝惧意,像黑夜里划过去的一道电光,瞬间把他快要散架的意识给照亮了一点点!
“它怕!它真怕……怕我这双‘招子’!”这念头像根救命稻草,让他稀烂的意志愣是挤出了一丁点儿力气。
几乎同时,外头现实世界也炸了锅!
库房那头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听着像啥大件玩意儿塌了架!紧跟着,脚底下的地皮开始筛糠似的抖,墙皮灰“噗噗”往下掉,顶上的灯疯了一样忽明忽暗!
一阵邪乎的阴风,带着能把人骨头缝都冻裂的寒气,混着像是几百年老坟突然炸开的尸腐恶气,从库房那头猛扑过来,瞬间就把整个管制区淹得透心凉!
“坏了!井底下那祖宗发火了!能量反应打着滚往上翻!‘龙煞’漏得没边了!”监测员的声音带着哭腔,彻底慌了神。
钟馗的脸色也终于变了,但不是单纯的怕。
他镜片后面的俩眼,在瞅见监测屏上那道从李司辰左眼窜出来的、细得像金线似的光芒,还有后面跟着的那乱七八糟的能量图谱时,猛地迸出一种近乎贪婪的光,像是憋了多少年的老光棍瞅见了绝世大美人,又像饿红眼的狼盯上了肥羊,连气儿都忘了喘。
那是一种掺和着极度震惊和压不住的、想要占为己有的疯狂。
“死命撑住能量场!护住样本!闲杂人等都给我退后!”钟馗咬着牙下令。
眼巴前的李司辰,正遭着里外夹击的活罪。
外头,井里那恐怖的念头像大锤子一下下砸着他的魂儿;里头,左眼那股被硬引出来的滚烫能量快要把他脑壳顶开花了!
在这要人命的折磨里,他左眼底那烧红的烙铁似的金芒,猛地射出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却凝实得像铁丝的金线!
这金线没往库房跑,而是失了控似的在杂物室里乱扫一气!
就这一下,李司辰的“看”法彻底变了。
他像是突然戴上了一副能瞧见万物本相的眼镜,那些原本只在老祖宗留下的孤本残卷里模模糊糊提过的“气或炁?!”、“能量”,此刻竟活生生、亮晃晃地在他眼前流动起来!
苏锦书周身裹着一层淡青色的、柔和却韧劲儿十足的光晕,瞧着有点像博物馆里那幅宋代古画上飘渺的“仙灵之气”;
钟馗身上则盘绕着冰冷的金属味儿的银灰色气流,硬邦邦的;就连墙壁地里,他都隐约能瞅见微弱的气流在窜,而空气中,从井口冒出来的黑煞气,更是像无数条扭动的毒蛇触手,张牙舞爪!
可这“瞧见真章”的代价,是要他命的。
李司辰只觉得自个儿的脑仁儿像被扔进了炼钢炉,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都开始往外淌血丝,左眼那火烧火燎的疼眨眼就变成了一种钻骨头缝的阴冷,冻得他魂儿都要僵了。
“样本快不行了!心跳气息都快没了!魂儿要散!”医疗监控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苏锦书再也绷不住了,猛地撞开一个还在发愣的记录员,从怀里摸出一块看着就年头老远的玉符,二话不说就往李司辰眉心上按!
“苏锦书!”钟馗炸雷似的吼了一声,眼神跟刀子似的剐过来,“你想干啥?!”
“干啥?救人!”苏锦书头都不回,话从牙缝里挤出来,梆硬,“再耗下去,他就真成死人了!”
就在这当口,李司辰不知从哪儿榨出最后一丝气力,猛地抬起沾着血的手指头,颤巍巍地,不是画符,而是硬撑着指向库房那边,嘴唇哆嗦着,挤出几个几乎听不见的字儿:
“……井……底……有……东西……在……看……着……我们……所有人……”
话没说完,他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左眼那吓人的景象也慢慢褪了,瞳孔恢复正常了些,可眼白上那些血丝网,却留下了淡淡的、像是洗不掉的印记。
杂物室里,死静死静的。
只剩下仪器还在那儿不知死活地尖声叫着,还有库房方向传来的、越来越瘆人的闷响和能量躁动,提醒着屋里这几个活人,更大的祸事,已经堵到门口了。
(第二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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