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漫长的夜
新元年9995年3月20日北部大陆萨克市市中心
因为昨晚的事情太骇人听闻，即使没有城主威加的宵禁令，入夜后人们也不会出外走动了，虽然在家里也不一定安全，但总比跑在外头担惊受怕的好。
没有走动的人流，没有贩卖的小摊，泛黄的街灯照耀的寂静街道显得格外凄清，使原本就寒冷的天气更增一股发自内心的寒冷，这是叶归舟内心的真实写照，他徒劳地拉紧了衣衫，看着身旁的明虎神和腰间配上爱刀的庆助。
用过晚饭后庆助就带上刀出外巡逻了，这本来并不是他的职责，但他既然已经替明虎神叶归舟作保，他就觉得自己有义务要查清楚这件事情，他本来只想单独出门，然而叶归舟的想法却跟他一样，牵涉到事件中的叶归舟认为自己有必然弄清楚事实真相，尤其是他很想证明这事情跟明虎神没有关系。
明虎神却没说什么就与二人同行了，本来风花也说着要一起的，只是庆助却阻止了。
三人没有说话，气氛沉闷非常，叶归舟越发抑止不了心中的寒意，便随口开启话题，问道：“今天那个大美女是什么人？”
他本来是想问明虎神的，庆助却先开口说道：“城主威加的情妇。”话中带着明显的不屑。
“我想这只是谣言吧，”明虎神道，“据我所知，这是不可能的，维克迪丝她讨厌男人。”
“她讨厌男人？”叶归舟觉得不可思议，那么风情万种，神情语态尽是说不出的诱惑与挑逗的性感美女竟然会讨厌男人？要是说她没有男人会过不了日子这种说法会更令叶归舟相信，“不可能吧？我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她跟你有过一段感情呢。”
“这跟她的过去有关。”
“她的过去？”
这时庆助也来了兴趣，他望向明虎神，想从他口中听到关于那个冷艳美女的信息，他承认他听到的是谣言，所以就想知道这个跟维克迪丝有关系的朋友说出一点事情。
“那是她的秘密，这世上知道的人不多，而我不能说。”
明虎神的回答着实教人失望，不过两人也识趣地不再追问了。
“我们就这么巡逻效率太低了，”明虎神忽然道，“我们分头吧。”
庆助和叶归舟互视一眼，均感到不妥，但又没有理由否决明虎神的提议，两人犹豫半晌，最后庆助说道：“好吧，那么明老弟跟叶老弟一起，老夫一个人向那边走吧！”
叶归舟明白庆助的意思，庆助是要他看紧明虎神。
就这样，庆助独自离队了，而明虎神则与叶归舟同行。
叶归舟实在不愿意相信昨晚的事情是明虎神做的，但也因此，他必须跟紧明虎神。
“你跟庆助都怀疑昨晚的事情是我干的，对吗？”
叶归舟不禁一怔，看来下午与庆助的对话还是让明虎神听到了，他想否认，但话没出口，明虎神已说道：“罢，怎么想是你们的事，我不在乎。”
“怎么能不在乎？”明虎神这种态度的说话让叶归舟生气了，“被怀疑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吧？还是说你很享受这种感觉？”
“与其关心我，你倒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
“我？”
“对，”明虎神点了点头，道：“我思前想后，总觉得你不是双重人格，只是你自己这么认为而已。”
叶归舟不明白明虎神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明虎神沉吟半晌，道：“我不知道，解释不了，很难解释，只是一种感觉而已。难道你没有这种感觉？有的时候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我的话说得有错吗？”
“我叶归舟就是叶归舟，还会是谁？”
“对，你叶归舟就是叶归舟，但你又是谁？你能很肯定地答复我吗？你是谁？你叶归舟到底是谁？”
明虎神没有面向叶归舟，但他的话却让叶归舟有种被利箭洞穿的感觉，有种被他完全看透的感觉，冷汗再一次爬上他的背脊，他没有去思考明虎神提出来的问题，他只觉得走在前面的明虎神很可怕。
街道旁的灯光映照，却让人感觉不到光亮，仿佛明虎神所处的空间，一切光明都将退散，那个高大的背景就如一张庞大的黑幕，把世间万物全数笼罩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
叶归舟甚至生出了自己被明虎神突然地转过身来瞬间击杀的幻觉，以及明虎神把自己击杀后露出的表情——一张没有表情、没有感情、空洞之极的可怕表情。
“你自己想想吧，我有个预感，昨晚发生的事情并不简单，你要是解不开这个结，就准备死在这里吧！”
明虎神飘然而去，伟岸的身影消失在神秘的黑暗中，遁去无形，留下了脑中一片混乱的叶归舟。
萨克市贫民区，龙星晴坐在破旧的房子前，叼着半截香烟，轻抚着吉他的弦线，让它发出阵阵弦响，自然地组织成没有任何韵律乐调的音阶。
这副吉他是他昨晚临时造出来的，以他今天的能耐，要造一把吉他已经不是难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造了副吉他，更不知道为什么要弹唱出伤感之极的“Onemor****e，Onemorechance”，他给自己的解释是借此来排遣心中的无限压抑，但不知怎地，
越是弹唱，发出声音就越是隐忍和哽咽，心中就越是压抑。
“Onemor****e，Onemorechance……”龙星晴忍不住苦笑自嘲，“明明是Nomor****e，Nomorechance才对……”
突然，风中的一丝轻响让他察觉到有人接近了这里，来到了破房子的房顶。
龙星晴真的不想去理那人是谁，更没兴趣去了解他来这里是干什么，只是那人却明显是冲他而来。
“龙剑圣，再弹一曲吧！”
明虎神又回到了这里，他想再听一次昨晚听那隐忍的吉他声，想再听一次哽咽却又哭不出来的声音。
龙星晴翻身跃上房顶，他认得这个人，在咖啡室前好像碰过面，在前田道场也见过一次，而昨晚在不远处与人发生打斗应该也是他，龙星晴不知道昨晚跟他战斗的是谁，那是他弹完吉他后才察觉的，他只隐隐然觉得那个人他应该认识，而且很熟悉，那时战斗已经结束，只剩下这个人。
“……”
“我专程来捧场的。”
“……”
“别不说话呀，”明虎神看着龙星晴那张臭脸，生不出反感，反而让他有种很特别的感觉，就像是老朋友，两个心境很接近，都很孤独的老朋友，“你的歌，令我生出了共鸣的感觉，可以再弹一次吗？”
“……给我消失，我只说一次。”
明虎神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只是并不一样，这个男人有“心”，不像以前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哈，”想到这里明虎神忍不住自嘲地苦笑，以前自己什么都没有？那现在自己又有什么了？明虎神只觉得非常好笑，好像并没有过什么，自己还是跟以前一样，“你不想知道昨晚跟我打的那人是谁吗？”
龙星晴的手自然地摸向腰间，然后他才发现腰间已是空空如也，那柄剑早在昨天已被庆助削断了。
“她是……”
“滚！”龙星晴以行动代替回答，右手捻着剑诀以指为剑刺向明虎神，事实上他并不觉得明虎神讨厌，只有心里有种感觉，他不想听明虎神说出昨晚那人是谁，他觉得假如自己知道了，后果会变得很严重，严重得他根本无法想象。
明虎神昨日无缘得见龙星晴出手，此刻一见，他简单的一剑虽然简单，但内中剑势无处不至，简单平凡的一记平刺，已将明虎神全身笼罩，明虎神不由得心中赞叹，只是却同时也察觉到了龙星晴剑中的缺点。
一个足以令他手中利剑变成钝器的缺点。
“这就是你的剑？你配不上‘剑圣’的称号啊！”明虎神左手一封，将他无处不至的剑势化去，同时右手已扣住了龙星晴的右手，非常直接而简单的行动已破去了龙星晴这一剑，“你的剑没有灵魂，只是徒具架式，永远无法成为一流的剑手！”
龙星晴心中一震，这番话明虎神并不是第一个跟他说的人，他没有被明虎神扣住右手，破去剑招的实感，只有一双茫然失神的眼睛盯着明虎神，眼中流露出无比的呆然。
“既然你不肯，那就算了。”
明虎神转身离去，带着失望的情绪再次消失在黑暗的夜空里。
龙星晴回过神来之时，他发现自己无力地跪下了，脑中一次次地回响着明虎神的话，与那熟悉的语音重合。
“你的剑没有灵魂，只有纯粹的力量与技巧，这样永远无法成为天下第一剑！”
明虎神前后跟两个人说了些自己以前绝对不会说的话，他自己也感到很奇怪，但就是忍不住，到底什么时候起，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个样子根本一点都不像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霸世邪虎”明虎神。
“我爱的，是以前的你，不是现在的你。”
耳边又响起了与寒莲钰的那段对话，他强烈地有种感觉，他也需要有人跟他说说他类似他刚才跟叶归舟龙星晴说过的话。
（真是矛盾……）
他想回道场睡觉了，他以前并没试过用睡觉来逃避问题，可这次他真的想尝试一下，到底这个方法凑不凑效。
但是一阵特殊的气味却令他无法如愿，那是一阵熟悉的气味，是血的腥臭味，而且浓烈非常。
明虎神没有认真地去搜索，却没想到第一个有发现的人竟然是他。
遁着鲜血的味道，明虎神闯进了一间房子，凌乱的房间里没有灯光，更没有活人的气息，相反一股伴随着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袭来的，是一阵死气，一股死亡的气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明虎神有了这种能力，他感知到这股死亡的气息里深深埋藏的恐惧和害怕，以及面对死亡的无能为力，他自嘲地解释这是以前的丰富经历所得来的丰富经验。
溢满鲜血的客厅，暗红色的血液在月光下散发着些许慑人的淡光，正常人恐怕还没正眼看过就吐出来的，但明虎神并不属于正常人，所以面前的尸体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仅仅只是没有了生命的人体而已。
尽管，这种死法并不正常。
跟照片里的一样，散乱的肢体下以鲜血绘画了一个法阵，他蹲下身来仔细察看，尝试认出这个法阵的运行原理，以及成功运作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开始觉得有趣，在距离伊利西尔斯数万里外的北部大陆竟然也会看见这种东西，不自觉地，他脸上出现了让人心寒胆颤的疯狂笑意。
同时他想到了天命跟他说的话：“终结即是开始。”
他不知道自己想得对不对，假如这是迷题的迷面，那么在找到答案之前所遇到的事情都可以视作一种解题的过程。
原本，他并不想理会昨晚的事情，但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这一切并不是偶然，而是一种必然，他必须要搞清楚，或许答案就在这里面，只等待着他挖掘。
不得已，只好按着迷题，追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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