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山巅的风，有些冷
楚尘那句味道不错，像是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听雪楼内那死寂到令人窒息的气球。
所有人的神经，都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们看着那个正慢条斯理地，给两个小女孩夹着鱼肉的男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遍又一遍地，无情地颠覆和重塑。
那可是价值千万的金丝龙鲤！
那可是京城四少之二，慕容家的嫡长孙和东方家的麒麟子！
这些在普通人眼中，如同天上神明般的存在，在这个男人面前，一个成了待宰的肥羊，一个成了挂在柱子上的风干腊肉。
而他，却只是云淡风轻地在品尝着一道菜。
这种极致的反差所带来的冲击力，远比任何血腥的杀戮，都要来得震撼人心。
“楚尘哥哥，这个鱼肉好好吃，入口即化。”
秦雅吃了一口，小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嗯，就是刺有点多。”
林晚秋吃得小心翼翼，还不忘提醒一句。
“好吃就多吃点。”
楚尘又夹了一大块，放进她们的碗里，那温柔的语气，和刚才那跺一脚就废掉一个化境宗师的霸道判若两人。
柳如烟和苏倾城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她们就知道，这个男人所谓的来吃饭，就真的只是来吃饭。
至于什么慕容家，什么东方家，在他眼中恐怕还不如眼前这盘鱼来得重要。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了一阵骚动。
一个头发花白，身穿一袭青色长袍，面容清癯，但双眼却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缓缓地走了下来。
他每走一步，整个听雪楼的木质结构，都仿佛随之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一股无形，却又磅礴浩瀚，如同山岳崩塌般的气势，从他的身上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
大厅里的温度，仿佛在这一刻，都骤降了十几度。
那些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宾客们，在这股气势的压迫下，一个个脸色发白，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是慕容家的老太爷，慕容惊山！”
“天呐，这位活了一百二十多岁的老神仙，竟然亲自出山了！”
“这下，事情彻底闹大了！”
人群中，响起了压抑不住的惊呼。
慕容惊山，慕容家的定海神针，上一代的家主。
据说，他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经踏入了武道神话之境，是龙国真正的凤毛麟角般存在的至强者之一。
他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了。
没想到，今天竟然被惊动了。
瘫在门外的慕容轩，看到自己家的老太爷出现，那双原本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里，瞬间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太爷爷！”
他挣扎着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慕容惊山的脚下声泪俱下。
“太爷爷，您要为我做主啊，那小子，他不但废了陈伯，还毁了我们听雪楼的门，他这是在打我们整个慕容家的脸啊！”
被钉在柱子上的东方昊，也看到了救星，他忍着剧痛，嘶吼道：“慕容老太爷，还有我，我们东方家与你们慕容家，同气连枝，今日之辱，您一定要替我们两家，讨还回来！”
慕容惊山没有理会这两个不成器的后辈。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穿过人群，穿过那氤氲的菜肴热气，牢牢地锁定在了那个依旧坐在窗边，自顾自吃着东西的青年身上。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以他那半只脚已经踏入天人合一之境的修为，竟然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深浅。
他就那么随意地坐在那里，却仿佛与周围的整个天地都融为了一体。
他不是一个人。
他是一座山一片海，一方天地，深不可测。
慕容惊山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知道自己今天可能遇到了一个，他这一百二十年来所见过的最恐怖的存在。
他缓缓地，走到了楚尘的桌前。
他没有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一上来就兴师问罪。
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楚尘。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终于，楚尘吃下了最后一口鱼肉。
他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然后才缓缓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
“有事？”
他开口了，声音平淡，像是在问一个迷路的路人。
慕容惊山深吸了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随着对方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周围那原本被自己气势所笼罩的空间，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对方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破掉了他那引以为傲的神话之境的威压。
“阁下，好手段。”慕容惊山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这不成器的曾孙，冲撞了阁下，是他的不是。”
“我慕容家，愿意赔偿阁下的一切损失。”
“只是，阁下今日，废我客卿，毁我门楣，此事，若不给出一个交代，我慕容家，百年清誉，将毁于一旦。”
“老朽也无颜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他的话说得不卑不亢。
既表达了歉意，也表明了立场。
这是在告诉楚尘，我慕容家可以认错，可以赔偿，但你也必须给我们一个台阶下。
否则，就是鱼死网破。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楚尘，想看他如何回应。
然而，楚尘只是看了看他，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那漆黑的夜空。
“今晚，山顶的风，有些冷。”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慕容惊山愣住了，他不知道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下一秒，他的脸色就猛地变了。
因为他看到，随着楚尘这句话音落下。
窗外那原本平静的夜空中，毫无征兆地，刮起了一阵狂风！
不，那不是风。
那是无数道比刀锋还要锐利的气流，在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疯狂地汇集，旋转。
最终，在听雪楼的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连接着天与地的恐怖龙卷！
“轰隆隆！”
雷声在龙卷风的中心炸响。
电，如同银蛇般，在其中疯狂地穿梭。
一股足以毁灭一切的，末日般的气息，从天而降，死死地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整个听雪楼，都在这恐怖的天威之下，剧烈地颤抖哀鸣。
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那恐怖的龙卷风，连根拔起，撕成碎片。
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吓得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慕容惊山那张清癯的老脸上，也终于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引动天象！
言出法随！
这不是武道神话！
这是陆地神仙！
他终于明白，自己和对方之间的差距，根本不是境界上的差距。
而是生命层次上的碾压！
“现在，还冷吗？”楚尘的声音，悠悠地传来。
噗通。
慕容惊山再也支撑不住，那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他对着楚尘，对着那个依旧坐在那里，连姿势都没有变过的青年，恭恭敬敬地，磕下了他这一百二十年来，从未对任何人磕过的，第一个头。
“前辈手下留情。”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楚尘看了他一眼。
然后，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
窗外那毁天灭地的恐怖龙卷，那足以将整座燕山都夷为平地的末日天威，瞬间烟消云散。
风停了，雷歇了，电光也消失了。
夜空，再次恢复了那片深邃的静谧。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楚尘站起身，拉着两个小丫头的手。
“吃饱了，我们回家。”
他从跪在地上的慕容惊山身边，缓步走过，没有再看他一眼。
柳如烟和苏倾城，也站起身，跟在了他的身后。
当她们经过那根还钉着东方昊的柱子时，柳如烟忽然停下脚步，她笑吟吟地，从东方昊那只被钉穿的手腕上，拔下了那根属于她的筷子。
然后，用餐巾擦了擦上面的血迹，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我的东西，可不能随便乱丢。”
她说完便扭着腰肢，款款离去。
整个听雪楼只剩下那一片死寂，和那些瘫软在地，如同劫后余生般的京城权贵们。
他们知道从今夜起。
京城的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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