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委以重任
“攻城,不容易吧?”辛表程指尖轻叩案几,目光掠过帐外摇曳的烛火,“以步卒对抗骑兵,铁蹄踏地的震动,就足以让精锐士兵心慌。”
“城中守卫不多,又有县令跟主簿投诚,折了一百多个弟兄,总算是拿下了。”贺明垂着头,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将武安君交代的话背得一字不差,袖口虽被汗水浸皱,却依旧挺直腰杆——来之前武安君特意嘱咐,越是危急时刻,越要显出沉稳。
“你回去告诉武安君,本官这就上书朝廷,为其请功。”辛表程站起身,腰间玉带扣发出清脆碰撞声,“让他务必守住泌河,不可令北元援兵抵达湖阳。”今夜偷城未果,接下来只能强攻,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耗到何时。
但只要武安君能在泌河挡住援兵,困守湖阳的北元士兵撑不了多久——他有三万大军,是城中守军的五倍。
“寨主说了,让大人放心,只要他活着,北元一兵一卒都到不了湖阳!”贺明猛地抬头,声音掷地有声,脖颈上的青筋因用力而贲张。跟着武安君这些年,他早就学会了何时该表忠心,何时该藏锋芒。
“唔,若真挡不住,还是要以性命为重。”辛表程沉默片刻,烛火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是正统文官,自幼读“民为贵”的圣贤书,并非心狠手辣的武将,“本官能给他的支援有限,不必让弟兄们白白送死。”
“寨主说了,当以家国为重,大人保重!”贺明深深一揖,随即转身离去。
“家国为重……好!”辛表程被这四个字点燃了斗志,猛地一拳砸在案上,此番北伐,他誓要为大乾打出一片新天地,不负这万里河山。
武安君还不知道湖阳的波折,他正盯着仓库硕鼠案的卷宗。
梅无剑果然有几分本事,短短一个时辰就理清了头绪。他将一叠供词拍在桌上,纸页碰撞发出“哗啦”声响:“曹吉这狗东西,竟与户曹书吏、仓库差役沆瀣一气,这些年累计偷运粮食过万石!”
“嘶——”苏晋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青,“一万多石……折成银钱足有五千两!我这县令一年俸禄不过二百四十两,还得养活师爷、杂役,这简直骇人听闻!”
曹昉瘫坐在椅子上,手里的茶盏“哐当”撞在桌沿,茶水泼了满袖。他喃喃道:“衙门都快发不出俸禄了……上个月给公差们发的月钱,还是我从家里挪的银子……竟养着这么一群硕鼠……”
至于曹昉自己的问题,梅无剑查得很清楚——不过是用些手段低价吞并了几处铺面和田产,虽不光彩,倒没出人命。苏晋则更让人意外,除了衙门惯例的灰色收入,愣是没被攀咬出半分脏事,倒让武安君高看了几分。
“苏大人,你是本县县令,这该怎么判?”武安君看向苏晋,指尖在卷宗上轻轻点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这人既能在北元治下保全自身,又能守住底线,倒是可用之才,已生招揽之心。
“按律例,首恶斩首抄家,族人贬为贱籍。从犯罚没家产,流放从军。”苏晋沉声道,喉结上下滚动,显然也在斟酌。他知道这话一出,帐内气氛定会更凝重。
“武某不是嗜杀之人。”武安君缓缓摇头,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浮动,“曹吉斩立决,抄没家产。其他从犯及曹吉族人,都送矿山劳动改造,以观后效。”这么大的案子不杀人不行,但他不想多造杀孽——这些人虽是硕鼠,却也是活生生的性命。
“下官替他们谢过武公子恩典!”苏晋抬头,眼中闪过惊讶。他本以为武安君会大开杀戒,毕竟义军向来以杀治乱,没想到竟能从轻发落,倒显露出几分仁主气度。
曹吉瘫在地上如烂泥,被凌岳拖着出去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像条被扔上岸的鱼。他的指甲在青砖上划出深深的白痕,却终究没能留住自己的性命。
这一番抄家,直接入账三千多两银钱,还有不少田产铺面。武安君让人一一登记造册,打算先收归衙门,等风平浪静再变卖——乱世里,这些不动产不值钱,只有银子才是硬通货。三千多两虽不算多,却解了燃眉之急——新兵安家费和赏钱如数发下,还剩了几百两,足够应付日常开销。
“梅无剑,你可愿到义军效力?”武安君转向一旁的梅无剑,语气带着几分随意,却将“效力”二字咬得很清。这小子是个人才,又知根知底,用着放心。
“不知武公子如今究竟是何身份,打算如何安排在下?”梅无剑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眼角的疤痕因这笑容而显得柔和了些。大家都是聪明人,他的心思显然被看穿了。既是待价而沽,总得卖个好价钱。
“实不相瞒,本公子已投大乾朝廷,在襄阳辛相公麾下听用。”武安君斟酌道,手指在案几上画着圈,“你若愿来,可先任军中从事,负责组织人手、刺探军情如何?”他麾下不缺内政人才和沙场悍将,唯独缺能深入敌后的探子——这正是梅无剑的长项。
梅无剑武艺高强,头脑灵活,又得他信任,正是最佳人选。眼下在泌阳他还熟悉情况,可若北上,没有可靠的耳目,风险太高,说不定哪天就被敌军包了饺子。
“此事非一两人可成。”梅无剑搓了搓手,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在下有几个同门师兄弟,身手都不差,只是……这待遇嘛……”这种活风险高开销大,没好待遇谁肯干?总不能让兄弟们喝西北风去。
“月俸十两,开支按需支取,立功另算赏钱!”武安君开出的价码,足以让任何人动心。他知道,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喂好草。
月俸十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苏晋全年收入还不到三百两,且要养活一大家子,这待遇已是极高。
“那我呢?”梅无剑追问,眼中闪过惊喜,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十五两,跟我现在的月俸一样。”武安君笑道,军饷涨了,他自己的月俸也提到了十五两,“如何?”
“梅无剑参见公子!”梅无剑“当啷”一声将长剑掷在地上,单膝跪地参拜。剑身撞击地面的脆响在帐内回荡,带着几分决绝。普天之下,谁会给这么高的待遇?并非十五两遥不可及,而是能与武安君拿同样的钱,这是识货,是伯乐!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他觉得自己遇到了值得卖命的人。
“快起来!”武安君一把将他拉起,用力拍其肩膀,力道之大让梅无剑踉跄了一下,“这事千头万绪,都要你自己去弄。我只管给钱,能办成多少事,就看你的了。”
“公子放心!”梅无剑胸膛一挺,身上的肌肉贲张如铁块,“明日我就手书一封,让师兄弟们来帮忙。再在江湖上招揽些好手,细细甄别便是——保证没有北元的细作!”敢揽这瓷器活,自然有金刚钻。
“首要之事,是在比阳和方城安插耳目。”武安君叮嘱道,语气凝重了几分,“盯住北元动向,一旦有大批物资或人员调动,必须尽快传回消息。我估摸着,他们的援兵也该在路上了。”他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就怕北元援兵突然杀到,打他个措手不及。
“公子,若是资金能到位,我今夜就去比阳!”梅无剑搓着手,脸上有些发烫。他这辈子没正经挣过钱,也不好意思总向父亲伸手,手头实在紧巴,连件像样的夜行衣都没有。
武安君伸手入怀,摸出两张百两银票递过去——这可是他的私房钱,是之前抄家时悄悄藏下的,不在义军账上。银票的边角有些磨损,却依旧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够、够了!”梅无剑眼睛都直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他双手接过银票,小心地揣进怀里,胸口像是揣了团火。“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准备,保证不辱使命!”
他揣好银票就往外跑,先去钱庄兑成碎银,又在成衣铺买了身黑色劲装,腰间别了把短刀,买了些桂花糕作干粮,径直出城。
路过家门时,他拐进去跟梅修说要出去游历。梅修本就怕他在兵荒马乱的县城惹事,巴不得他离远点,当即点头同意,还塞给他两个煮鸡蛋,反复叮嘱在外要小心。
梅无剑刚走没多久,县衙外传来通报,说是有位王公子求见。
“太原王家的公子?”武安君挑眉,想起当初在马市见过的那个阔少——一身绫罗绸缎,出手就是几十两银子买匹劣马,还以为对方早离开泌阳了。
“正是,在下王渊,见过武公子。”来人一身月白锦袍,手持折扇,腰间挂着块羊脂玉佩,举止优雅,不卑不亢。
“王公子来此,可是有事?”武安君示意他坐下,心中却在琢磨——这太原钱庄能在北元和大乾都吃得开,绝非普通商贾,背后定然有深厚的背景,还是少招惹为妙。
“特来感谢武公子维持城中稳定,钱庄得以保全。”王渊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轻轻放在案上,银票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武安君拿起一看,竟是一百两的银票,不禁暗叹这太原钱庄出手阔绰——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几两银子。
“无功不受禄。”他将银票推了回去,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对方的手指,只觉一片冰凉,“维持安定本就是分内之事,何况我自幼在此长大,怎忍心见家乡生灵涂炭?”他可摸不准这王渊的意图,是示好,还是试探?
“武公子高义。”王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折扇轻摇,带起一阵淡淡的檀香,“太原钱庄开门做生意,自然盼着天下太平,只是区区商贾,能做的不多。今日前来,也是仰慕公子风采,想结交一二。”
他才不信武安君不爱钱,莫非是嫌少?一百两的见面礼,在这小县城已是极大方了,寻常官员见了都得眉开眼笑。
“只为结交?那武某却之不恭了。”武安君突然伸手一抹,银票便凭空消失在袖中——动作快如闪电,连王渊这等见惯了江湖伎俩的人都没看清。他心里暗笑,刚出去二百两私房钱,正好补回来。“正好有壶好酒,请王公子品尝。”
王渊看得有些惊讶,暗道这武安君果然有些门道,绝非寻常草莽。他面上不动声色,笑道:“那便叨扰了。”
武安君喊来苏晋请的厨娘,做了四个拿手菜:凉拌木耳、红烧五花肉、炒时蔬,还有一碗鸡蛋羹。又从系统中取出上品白酒,倒了二两在酒壶里——倒不是小气,实在没多少存货了,这还是上次系统升级送的。
王渊见多识广,什么琼浆玉液没见过?可看着杯中清澈如泉的酒液,还是露出惊讶之色。他端起酒杯轻嗅,浓烈的酒香直冲脑门,比西北的烧刀子还要烈上三分,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醇厚。
“此酒甚烈,只可小酌,请。”武安君举杯,轻咂一口,暖意瞬间流遍全身,连带着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了几分,精神为之一振。
“入口辛辣,入喉却甘醇,回味悠长,极好!”王渊双眼一亮,这酒竟比他喝过的陈年佳酿还好,忍不住又多喝了一口,“不知此酒名唤什么?”
“不过是乡下自酿的浊酒,哪有什么名号。”武安君摇摇酒壶,壶底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王公子喜欢就好,只是此物甚为难得,就剩这一点了。”他心想没白拿你的银票,这可是好东西招待,不算亏。
“倒是让在下涨了见识。”王渊放下酒杯,话锋一转,“话说此番武公子出山,可是为了配合大乾军队?”他可没把武安君当普通山贼——对方的动作与大乾北伐几乎同步,二者必然有关联,说不定就是大乾埋下的暗棋。
“哎,王公子当也知晓我为何流落山中。”武安君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块五花肉,肥而不腻,“本想等招安,却迟迟没动静,只能另谋出路。总不能一辈子当山贼吧?”他暗道这王家公子果然有见识,竟直接点破他的意图,倒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此间事,在下略知一二。”王渊折扇轻摇,“只是,武公子看好大乾北伐?”言下之意,若是北伐失败,你这“另谋出路”怕是要变成死路一条。
“重要吗?”武安君两手一摊,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出山搏一把还有机会,难道在山中等着被围剿?坐以待毙,才是取死之道!”当山贼没有前途,必须做大做强。眼下大乾与北元交战,正是最好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倒也是。”王渊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只是不瞒武公子,大元的骑兵,极难抵挡。”
“那又如何?总要打过才知道。”武安君想起城外那场战斗,来谷良彦的骑兵也不过尔尔,“当初叶帅可以,现在未必不行!”
“大元的精锐骑兵,重骑兵为铁浮屠,轻骑兵为拐子马。”王渊缓缓道,语气带着几分凝重,“来谷良彦麾下,能入拐子马的,十不足一。公子若以为那就是大元骑兵的全部实力,怕是要吃大亏。”他觉得武安君对骑兵的认知还不够——来谷良彦的部下,不过是骑兵中最差的一档,连正规军都算不上。
“若是以大阵相克,骑兵并非不可战胜!”武安君眯起眼,这王渊的见识果然不一般,竟对北元骑兵如此了解,倒让他多了几分警惕。
“是,但骑兵来去自如。”王渊的话如重锤击在武安君心口,“叶战当年屡战屡胜,却始终没能给大元骑兵致命一击,这才是被皇帝召回的根本原因。越往北去,压力越大,后勤如何保障?粮草线被骑兵一断,再多军队也得饿死。战胜骑兵,最好的办法,是以骑兵克骑兵!”
“中原缺马!”武安君何尝不想要战马,可没渠道啊。大元对马匹管控极严,寻常人连匹驽马都买不到,更别说战马了。
“在比阳和方城,都有北元开设的马场,各有良马过千!”王渊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若是能拿下,公子的骑兵便有了根基。”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去抢?”武安君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他手下不过三百多骑兵,去抢两个各有千匹良马的马场,这是典型的蛇吞象,“风险是不是太高了?那马场的守卫定然不少。”
“可不是我的意思,是武公子你自己说的。”王渊摊开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脸上带着无辜的笑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这个……有些超出我的想象,待我再想想!”武安君感觉心跳得厉害,他需要好好盘算一番,这一步棋走得太险,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https://www.02shu.com/5039_5039721/11111035.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