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剑指北舞
“大人英明,属下这就去办!”万启荣躬身应道,眼底闪过一丝笃定。朱、廖两家的产业盘下来,怎么也能抵个一万两,剩下的差额也就没那么棘手了。
武安君看着他挺直的脊梁,微微颔首:“要不要我派些人手给你助威?”若是有不识趣的钉子户,他不介意杀鸡儆猴,也好让这舞阳城的大户们瞧瞧厉害。
“无妨,属下自有分寸!”万启荣抬眼时,眸中已没了先前的犹豫。既然决意投效,总得展露些真本事,才能在武安君麾下站稳脚跟。
转身回到县衙,万启荣当即召集所有衙役书吏,将任务分作两路:一路直奔城南朱府、城西廖宅,查封两家在舞阳的所有产业,田契、商铺、库房里的绸缎粮食,能变现的全部清点造册;另一路则拿着他的名帖,遍邀城中其他大户到万松楼赴宴。
城南茅家算是眼下城中头一号的富庶人家,家中还有子弟在北元朝中任职,往日里万启荣对他们总要礼让三分。此刻茅府内院,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茅家老爷子年近七旬,须发如雪,平日里早已不管俗事,今日却被两个儿子从暖阁里硬请了出来。
“爹,当初咱们就该跟着朱家廖家去开封府!”大儿子茅文昌急得直跺脚,青布长衫的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如今大乾军队刚入城,县令就请咱们赴宴,这哪是赴宴,分明是鸿门宴啊!”
“爹,您快拿个主意吧!”二儿子茅文隆也跟着唉声叹气,“都说那敌军,就是万启荣亲自放进来的!他现在请咱们去,准没好事!”
“老头子我不走,又没拦着你们走!”茅老爷子将龙头拐杖往青砖地上一顿,“咚”的一声闷响,吓得两个四十多岁的儿子立马噤声。想当年茅家不过是街头小贩,他凭着一双手一双眼挣下这份家业,什么风浪没见过?如今虽已年迈,那股子威势却半点未减。
“怕就有用?”老爷子狠狠剜了两个儿子一眼,“没胆气的废物,随我赴宴!”说罢挺了挺微驼的背,拄着拐杖就往门外走,青布棉袍在风中微微摆动。
“爹,您得坐轿啊!”茅文昌赶紧上前搀扶,心里直打鼓——全指望老爷子撑场面呢,可别在路上出了岔子。
“滚!”茅老爷子一把推开他,“老夫今天就走着去,让人家瞧瞧,咱们茅家不是缩头乌龟!”
万松楼门前,万启荣正亲自迎客。夕阳的金辉洒在他藏青色的官袍上,映得他面容愈发沉静。今日这城中但凡有些头脸的富户,都得悉数到场,一个也不能少。
“哟,茅老爷子,您怎么亲自来了?”看见那道踉跄却挺拔的身影,万启荣赶紧迎上前,心中暗赞——这老家伙身子骨倒是硬朗,茅家大宅离这酒楼少说也有三里地。
“两个儿子不争气,只能我这把老骨头亲自来会会县令大人。”茅老爷子拱手时,枯瘦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若是他们能撑得起门面,何必劳动我这把年纪?”
茅文昌茅文隆兄弟俩站在一旁,脸红得像被烙铁烫过。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被老爹当众说不争气,脸面实在搁不住。
“老爷子说笑了。”万启荣哈哈一笑,朝身后的衙役使了个眼色,“二位茅老爷都是人中翘楚,快请进,里面都安排好了。”
又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受邀的大户总算到齐。酒楼二楼的雅间里挤得满满当当,绸缎庄的王掌柜、粮行的赵老板、布庄的谭东家……一个个面带忧色,交头接耳的声音像秋后的蚊鸣。
“诸位,今日请大家来,想必心里都有数。”万启荣走到主位前,目光扫过众人,“本官也就不绕弯子了。往日里承蒙各位抬爱,县中诸事都极为配合,只是今日这舞阳城,已经换了主人。”
他顿了顿,将手中的茶盏轻轻一磕:“朱、廖二家的产业,已经全部查抄入库,这事想必各位也有所耳闻。”
底下响起一片抽气声,有人偷偷瞟向窗外——朱家那座三进的宅院,此刻怕是已经换了主人。
“武大人保证,无论城内城外,都秋毫无犯。”万启荣继续说道,“方才各位一路过来,街上的情形也都瞧见了,士兵虽多,却没滋扰百姓。”
“只是大军围城多日,将士们浴血奋战,总得有些犒赏。这笔银钱,就要请诸位帮衬一二了。”
话音刚落,布庄的谭易就忍不住站了起来。他穿着件湖蓝色的杭绸长衫,手指上的玉扳指在灯光下泛着油光:“万大人兴师动众把大家伙请来,恐怕不是个小数目吧?”上次给李万钧凑那五千两,可是挨家挨户催缴了半个月。
万启荣竖起两根手指,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武大人说了,除了朱、廖二家抄没的产业,其他各家共需凑出两万两银钱。”
“什么?”粮行赵老板猛地拍了下桌子,粗布褂子下的脖颈青筋暴起,“前面刚给李万钧出了五千两,这就又来个两万两?你们是把我们当肥羊宰啊!”
“就是!我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攒几个钱容易吗?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底下顿时像炸了锅,抱怨声、怒骂声此起彼伏。有人偷偷往门口瞟,似乎想溜之大吉,却被守在门口的衙役拦住了去路。
谭易又站起身,对着万启荣作了个揖:“万大人您是一县父母官,不能都依着旁人啊。您得为我们争取争取,怎么能要这么多?”
万启荣的脸慢慢沉了下来,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当初他就是跟李万钧据理力争,才得罪了那个煞星,害得知画……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冰碴儿:“诸位,大军入城秋毫无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若是不愿意出的,出门左拐,好走不送!”
喧闹的雅间瞬间安静下来,连掉根针都能听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愤怒渐渐被恐惧取代——谁都知道,外面那些挎着刀的士兵,可不会跟他们讲什么道理。
“你们之所以敢跟本官讨价还价,不就是因为唐州军入城后没杀人吗?”万启荣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众人,“可你们莫不是以为,他们真的不会杀人?”
“各家有多少家底,不仅我清楚,彼此心里也都有数。”他放缓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由本官来办,你们的产业都还在,以后依旧能过优渥日子。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走,等着唐州军士兵上门——到时候是只拿银子,还是连人带产一起收,可就说不准了。”
“我茅家愿意出五千两!”
就在这时,茅老爷子突然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照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竟透着股凛然之气。
茅文昌茅文隆兄弟俩惊得差点跳起来——五千两?这几乎是掏空家底了!上次给李万钧凑钱,茅家也就出了八百两,老爹这是疯了不成?
“茅老爷子是个明事理的。”万启荣心中一喜,赶紧拱手,“本官代唐州军谢过老爷子!”
“无妨。”茅老爷子摆了摆手,浑浊的眼睛看向万启荣,“若是有机会,老夫想求见那位武大人,还请大人代为引荐。”至于两个儿子的惊惶,他根本没放在眼里——这家,还轮得到他说了算。
“自然没问题。”万启荣连忙应下,又转向其他人,“其他各家,都报个数吧!”
有了茅家带头,剩下的人再不敢讨价还价。绸缎庄王掌柜咬着牙报了三千两,布庄谭易出了两千两,粮行赵老板磨蹭半天,最终也认了一千五百两……最后还差五百两,万启荣又点了三家家境稍好的,强行摊派下去,总算凑齐了两万两。
“掌柜的,上酒菜!”万启荣接过书吏递来的账簿,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家认捐的数目,“大家吃好喝好,明早记得去衙门交账。”
看着账簿上的数字,他长长舒了口气——有了这笔钱,他总算能在武安君麾下立住脚了。换作武安君亲自来办,肯定也能凑齐银子,甚至能榨出更多,可那样必然要动刀兵,舞阳城怕是要元气大伤。如今各家虽损失了银钱,产业却都还在,日子总能慢慢缓过来。
而此时的郾城下,辛表程正带着一众将领在漫天飞石中吃土。蒲仙敖烈像是把整个郾城的石头都搬上了城头,投石机抛射的落石就没停过,砸得战场上烟尘滚滚,连太阳都遮得看不见了。
“捷报!捷报!”
一声高喊穿透了落石的轰鸣,一名骑兵举着绣着“武”字的大旗,冲破烟尘直奔辛表程的近卫营。
“禀报大人!唐州军舞阳大捷,歼灭俘获敌军两千余,武大人阵斩敌将李万钧,首级在此!”传令兵翻身下马,双手捧着一封信和一个黑漆木盒。
郭进接过信盒时,眼里满是羡慕——这才几天啊,又拿下一个县城,这攻城的速度简直跟飞一样。
辛表程拆开信纸,果然是武安君的亲笔。信上除了把战损多说了些,其他倒都是实话。他看完哈哈大笑,将信纸递给身旁的将领:“好个武安君!三天之内,让他起兵攻打北舞镇!”
只要拿下北舞镇,后勤物资就能从舞水北上,比现在靠车马运输省力多了。而且北舞镇在蚩水上游,拿下那里就能截断郾城的西路补给,离郾城又只有十几里地,正好能形成掎角之势,抵御北元的援兵。
谢永思听得直咽口水,跟着辛表程天天啃干粮挨石头,武安君那边怕是已经在舞阳城里吃香喝辣了。他眼珠一转,上前一步:“大帅,武大人那边刚打完仗,伤亡定然不小。北舞镇那边,要不末将带人去支援一下?”
在他看来,武安君没什么根基,爬得这么快纯属运气,那些军功给他也是浪费。若是自己去了,保管能立更大的功。
辛表程瞥了他一眼,老狐狸似的笑了笑:“此地才是攻打许州的关键,谢将军还是安心在此吧。”他怎么会看不出谢永思的心思?武安君是他扶持的偏师,特意让其独立在外自筹军费,就是怕跟主力混在一起生出事端。谢永思这时候想去,明摆着是要去摘桃子,真去了怕是要闹出嫌隙。
只要拿下郾城,这天大的军功还不够分吗?
武安君在舞阳拿到银钱的第二天,就开始招募士兵补充兵力。骑兵各营扩到二百五十骑,六个营正好一千五百骑,加上亲卫营的五百骑,总算满编两千骑兵。斥候营保持三百骑,专门负责刺探军情。
步兵也扩到每营六百人,六个营三千六百人,再加上辎重营的一千五百人,步卒合计五千一百人。他还传令让驻守比阳城的凌岳率骑兵北上汇合,只留林元化带步兵驻守。二营的贺明则率六百步兵留守舞阳,城中的俘虏除了编入军中的,剩下的都交由他看管——顽固分子送去挖矿,其他人暂时充作城防军。
此番北上攻打北舞镇,武安君共带了两千骑兵、三百斥候、两千四百步兵、一千五百辎重兵,合计三千九百人。炮营的三百多人也跟着,带着六门一千五百斤重炮、二十三门千斤炮和三十四门虎蹲炮,浩浩荡荡向北而去。
“紫电,此番在北舞镇,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武安君望着队伍扬起的烟尘,眉头微蹙,“粮草一定要多带些。”他能感觉到,大战的气息越来越近了,北元的反扑绝不会手软。
紫电骑着匹黄骠马,手里拿着账本:“将军放心,只是咱们若在北舞镇据守,还是以步兵为主较好。战马每日消耗的草料太多,运输起来实在不便。”
一辆马车运草料,只够一匹战马吃一个月;若是运粮食,却能供十名士兵吃一个月。眼下粮草紧张,实在经不起这么折腾。
“那就多雇些民夫运输。”武安君摆摆手,“所有骑兵都要随大军北上,一个也不能少。”他刚得了银子,不差这点雇人钱。
思忖片刻,他又补充道:“传令湖阳、泌阳、比阳、方城四城,各自招募青壮,聘请退役士兵当教官,组建守城军队。每城不少于五百人,不超过一千人。官府负责吃住,军械由大盘山供应,军饷减半,每月一贯钱。”
这是他思量许久才定下的主意。如今唐州基本都在他治下,供养现有的兵力已有些吃力,舞阳刚拿下还没站稳脚跟,本不该再扩兵。可他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只能咬牙再增兵。
这些守城兵待遇差些,危险也小些,既能增强后方的自保能力,万一前线折损严重,也能从他们中间快速补充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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