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女子开慧
“女娃上学自是跟男娃不同。”
“我觉得倒是不用一天都呆在那里。”
“况且，也不需买那笔墨纸砚，也不用一学好多年，花费自是也比男娃少的多。”
这话让几个妇人点头，更多人却直撇嘴——再少也是钱，还耽误干活呢！
“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
沈里正扫视众人，
“你们只嫌束脩贵，却不知真正有本事的女夫子，在大户人家月银几十两都寻常！”
妇人们只听的瞠目结舌。
难怪那沈家小女一回来又是盖房子，又是买地的。
外面有点本事的人，赚银钱这般容易吗？
她们一辈子最多只去过镇上，
听过女子最多的月银便是屠娘子那2两了。
实在无法想象外面的女子和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行了，我的意思你们也明白了，各自回家跟男人商量下。”
“至于束脩也不会都让你们出。”
“最近村里卖了那荒地和荒山，村中也会出一部分。”
“我只是让你们心中有个数，具体的待我跟村老们和我那安禾侄女商议下再说。”
沈里正说完挥挥手，示意女人们各自回家考虑。
“还商量啥，便是一文钱，我买个鸡蛋不好吗，没得让我家那丫头学那些有的没的。”
原本以为能凑热闹让丫头免费去学学走路，
等过几天相看说个好人家。
现下一听要花银钱，还要费那许多功夫，
村里卖豆腐的大娘孔氏便是不愿意了。
甩下这些话，便转身走了。
另几个婶子大娘也觉得里正想的没必要。
丫头吗，最后不都是嫁人。
况且她们这种人家，便是嫁也都是村户人家，属实有些多余。
也有那听说村中会出一部分束脩的妇人，更动心了。
只是不知最后到底需得出多少银钱，心中也是有许多忐忑。
待妇人们走后，沈里正又找了几位村老来商议。
毕竟要动村中的钱，总不好他一人决定。
村老中有人赞成，也有人反对。
但因着教这女子学堂的也是女夫子，
他们便是反对也没有很激烈。
加上沈里正这人，做了十几年里正，
为人公正，办事妥帖，
在村里的风评和威信都很高。
即是他极力赞成的事，村老们大部分也都很是给面子。
待征得了村老们的意见，沈里正便马不停蹄又来到了沈家。
当沈里正找上门时，安禾着实愣住了，心中更多的升起些许忐忑。
女子上学，便意味着女子开慧。
开慧是好事，可是若开慧之后，这心气就容易高。
有些原本混沌的幸福，便容易变成清醒的痛苦。
安禾自来到沈家庄，便刻意保持不参与不介入的态度。
即便对沈家，也是在相处了这么久，真正有了感情之后，
才开始对家人的一些事情提出建议和意见。
某种程度上，安禾对这个时代其实一直抱持着疏离状态。
她怕自己介入的太多，改变别人的因果。
便是自家这几个女孩，虽因为有了感情，
不忍她们混沌在乡村中。
但她在教时也谨慎的很，生怕把她们学得了些东西便眼高手低。
那这学的东西反而便成了灾难。
但是，现在突然要让她把这个学堂的规模扩大成全村的范围，
这在安禾看来委实有些责任重大加特立独行。
毕竟，他们只是个小村庄，还是个不算富裕的村子。
如此大面积的女性开慧，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安禾实在不敢判断。
“里正叔，别的先不谈。”
“村里的女子总归最后是要嫁到村里的。”
“这些东西我教可以，你想过她们学了，万一有人生了心气，日后想往高门嫁。”
“但偏偏又只能一辈子困在这地里。”
“这一辈子的痛苦，便是好事变坏事。”
这话让沈里正怔在当场。。
对他来说，只觉得女娃娃们学点东西总归是好的。
在村里，他虽算是那个有些见识和远见的里正，
但他也没出过几次远门。
便是再深远的想法也着实想不到那么多。
他走后，安禾独自坐在院里发呆。
来到这时代十年，住在沈家庄将近半年。
她见了太多妇人混沌在生活中。
但她们在混沌中也挣扎出了自己的生存哲学。
她怕自己的介入会打破这种平衡，让她们反而生存的更艰难。
“小妹，我跟你说几句，你听听有没有道理？”
一直坐在旁边，听着沈里正和小妹谈话的沈安茹，
见安禾情绪似是不好。
于是试探着开口说道。
见安禾点头，她开口说道：
“我也没什么大的见识，说不出什么大道理。”
“我只觉得，”
“一个人未来过什么生活，本质上还是取决于这个人本身是什么人。”
见安禾看过来，沈安茹掰着手指数；
“你就说咱家几个吧，你回来给家里又是盖房又是买地。”
“大哥三弟也没在家混吃等死只靠你养。”
“反而因为有了你的托举有了更好的机会和发展。”
“再说我和茵儿，茵儿我看跟你学了东西之后，也没升什么心气啊。”
“反而更加大方知礼。”
“我因为你的出现，现在已经彻底改变了目标。”
“你知道的，以前我余生的目标只是努力生个儿子。”
她握住安禾微凉的手。
“小禾，你不知道私下里我跟大哥和三弟有多感恩你的出现。”
“我知道你考虑的可能更全面。”
“你说的也对，可能村里的女娃学了东西，有的会生了歪心。”
“但是更多姑娘会像逢春的麦苗，淋着雨露往上窜呢。”
“不过，不论是好是坏，这些都不是你的责任，是她们本身的问题。”
“那些若是学了点东西便手高手低的，你便是不让她学，她也过不好这一生。”
暮色漫过屋檐，安禾望着院里嬉闹的姑娘们。
她们头顶书本歪歪扭扭走步，有个小丫头摔了跤，爬起来时却笑得比晚霞还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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