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是她吗？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里萌芽。
她想到自己那次被副导演当着全组人的面责骂时的屈辱和难堪；想到被苏念念嫌弃“味道重”时的自卑和愤怒；甚至想到小时候被同学误解偷东西却无力辩驳的委屈……
这些情绪，虽然程度不同，但内核或许是相通的？
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甚至可能再次冒犯他。
但看着他陷入瓶颈的痛苦样子，那股想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什么的冲动，压倒了对后果的恐惧。
她再次拿出了便签纸。
这次，她犹豫了很久，删删改改，最终写下了一句她认为最可能触动他、又最不会暴露自己的话：
“有时，最深的痛楚，源于曾被最珍视的光温暖照耀过。”
没有署名，依旧是最工整的字迹。
她趁着又一次拍摄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佈景中央时，假装整理裙摆，极其快速地将纸条塞进了司承放在休息椅上的外套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她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窒息，手心全是冷汗。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看到了又会是什么反应。
她只能祈祷，祈祷这一点点来自陌生人的、共情式的理解，能给他带来一丝丝的启发或安慰。
拍摄再次开始。
司承重新站到镜头前，眉头依旧紧锁。
然而，在导演喊“Action”前，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似乎想拿什么东西，指尖却触碰到了那张陌生的纸条。
他微微一怔，极其快速而隐蔽地掏出来瞥了一眼。
就那一瞬间，乔然看到他的身体似乎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纸条上停留了或许只有零点几秒，然后猛地抬起头，锐利如鹰隼般的视线猛地扫向四周的人群！
乔然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似乎从她这个方向扫过，让她如芒在背。
他发现了！他在找是谁放的！
乔然的心沉到了谷底，后悔极了自己的冲动和愚蠢。
她完了，他一定会认为她是那种窥探隐私、别有用心的私生饭……
然而，预想中的怒火并没有降临。
司承只是沉默地收回了目光，将那张纸条紧紧攥在手心，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对导演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音乐起，打板声落。
这一次，司承的表现截然不同。
他依旧克制，但那份克制之下，却仿佛有岩浆在汹涌奔腾。
他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或隐忍，而是注入了一种更深沉的、被最信任之人背弃后的心碎和苍凉。
他没有提高音量，甚至没有过多的动作，但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撕裂般的张力。
当他说出最后那句看似平静却字字泣血的台词时，整个片场鸦雀无声。
“Cut！”张导盯着监视器，沉默了足足十几秒，猛地一拍大腿，“好！就是这个感觉！过了！”
全场顿时响起一片松气声，甚至有人忍不住轻轻鼓了掌。
司承站在原地，微微喘息，仿佛刚从一场情绪的风暴中挣脱出来。
他缓缓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那张被捏得皱巴巴的便利贴，已然被汗水浸湿。
他没有再看周围，只是低着头，慢慢走回休息区。
没有人知道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它究竟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只有乔然，远远地看着他，心里充满了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和 relief。
她做到了！她微不足道的一句话，似乎真的帮到了他！
那种感觉，比她拿到群演工资，比她第一次在片场看到他，甚至比任何事都让她感到满足和快乐。
她再次确认，自己喜欢他，不仅仅是喜欢他在荧幕上的光环，更是敬佩他对专业的执着，并为他每一次的突破和成功而感到由衷高兴。
而这种能与他产生微弱连接、甚至能帮到他的感觉，让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条“过了”之后，片场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
工作人员们开始忙碌地转换场地，准备下一场戏。
司承坐在休息椅上，由化妆师补妆，手里依旧无意识地捏着那张已经皱巴巴的便利贴。
他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锐利地搜寻，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若有所思的平静。
他反复回味着纸条上的那句话——“有时，最深的痛楚，源于曾被最珍视的光温暖照耀过。”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一直试图进入却不得其门的情感锁芯。
它精准地概括了他所饰演角色的核心悲剧——正因为曾经极度忠诚和信任皇帝，也就是他所谓的父亲，所以在遭遇怀疑和打压时，那份痛苦才格外彻骨。
写这句话的人，一定深深理解这种情感，甚至可能……亲身经历过类似的委屈？
会是谁？
剧组里的人？
某个默默关注他表演的工作人员？
还是……
他的目光再次看似无意地扫过那群候场的宫女群演。
她们大多表情麻木或带着好奇，等待着下一场指令。
他的目光在乔然身上极快地掠过——她正低着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袖口，侧脸线条柔和，看不出任何异常。
是她吗？
她似乎总是出现在一些“巧合”的时刻：还回便利贴，帮他捡剧本，现在又是这张恰到好处的纸条……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呢？
司承的心底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如果真的是她，那这个女孩的观察力和共情能力，未免有些惊人。
她似乎能透过表面，看到他内心的挣扎。
但这种被窥破心事的感觉，并不让他感到厌恶或警惕，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
在这个人人都在关注他飞得高不高的圈子里，似乎有一个人，在默默关心他摔得疼不疼，甚至试图用她自己的方式，递来一张创可贴。
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陌生的关怀。
接下来的拍摄顺利了很多。
司承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将那种被信任之人背弃的复杂心绪演绎得淋漓尽致，连一向苛刻的张导都忍不住频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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