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贾母训诫

赖嬷嬷站在月洞门旁，手里拧着帕子，脸上堆着惯有的笑。  她眼神往黛玉那边瞟了瞟，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林珩玉颔首，指尖在袖中轻轻一捻。

今日醉鬼滋事虽被压下，但荣国府耳目众多，传到贾母耳中并不奇怪。

“既如此，我这就过去。”

黛玉却攥紧了帕子，眼尾微微泛红：

“哥哥，我同你一起去吧。今日原是我要出来逛，若外祖母要责怪，也该怪我才是。”

她想起贾母素日的威严，虽疼她，却最讲究规矩，怕林珩玉独自进去受委屈。

“林妹妹说的是，”

史湘云在旁笑道，“咱们一起去给老太太请个安，正好让她瞧瞧姑娘今日气色好，也高兴高兴。”

探春、惜春也跟着附和，说要去给老祖宗解闷。

赖嬷嬷见众人都要去，也不好拦着，只笑道：

“那敢情好，老太太见人多了才热闹呢。”

一行人往荣禧堂去，廊下的鹦鹉见了黛玉，扑棱着翅膀叫“林姑娘来了”，倒让她紧绷的神经松了些。

到了正厅门口，赖嬷嬷却拦了众人：

“老太太吩咐了，先让林大爷单独进去说几句话，二爷和姑娘们先在东梢间坐着喝杯茶，我这就去回话。”

这话一出，厅外顿时静了静。

黛玉的心又提了起来，望着那扇雕花木门，指尖掐得帕子都皱了。

林珩玉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沉稳如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

他跟着赖嬷嬷踏入荣禧堂时，贾母正歪在榻上，手里捏着串紫檀佛珠。

见林珩玉带着黛玉进来，脸色沉得像积了雨的云，不等两人行礼便开了口，语气里满是不悦：

“珩玉，我让你带黛玉去拜访张大人，怎么还带着她上街胡闹？今日那档子事，你到底有没有为她的名声想想？”

林珩玉神色平静，微微颔首：

“是我疏忽了，没料到街上会有醉鬼冲撞，让外祖母挂心了。”

他顿了顿，续道，“不过我已让侯府管家去寻街口酒肆的卢掌柜，说了今日之事，料想他不敢怠慢，过会儿便会带着那醉汉上门请罪。”

贾母捏着佛珠的手一顿，显然没料到他动作这般快，连后续都安排妥当了。

民不与官斗，何况侯府嫡出的小姐，他这做法倒是堵了众人的嘴。

想到这她到了嘴边的训斥噎了回去，半晌才点头：

“如此便好。既已惊动了侯府，这事我让贾琏去收尾，断不会委屈了黛玉。”

“全听外祖母安排。”林珩玉应得干脆，没半分异议。

贾母见他这般识趣，脸色稍缓，却仍忍不住打量林珩玉，见他神色平静。

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林珩玉转头对门外候着的嬷嬷道：“让外头等着的人进来吧。”

嬷嬷应声而去，不多时便领着几人进来，为首的是个穿着绸缎马褂的中年男人，面色惶恐。

身后跟着个低着头、身上还带着泥渍的汉子，正是那醉汉。

男人进门便“扑通”跪下，连连磕头：

“小人卢忠，给老太太请安！都是小人管教不严，让犬子冲撞了贵府姑娘，求老太太开恩！”

那醉汉也跟着跪下，吓得浑身发抖，连声道：“小人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贾母看着这阵仗，心里的火气散了大半，斜睨着林珩玉——

这小子，竟是早让人把人带来了，分明是料定她要问罪，先一步堵了她的话头。

她清了清嗓子，慢悠悠道：

“既是无心之失，往后管好你家铺子，教好儿子便是。至于赔偿……”

“外祖母。”

林珩玉适时开口，“些许小事，不必计较。

只是往后还需约束下人，莫要再在街头滋事。”他这话既给了卢掌柜台阶，也暗指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闹大。

卢掌柜连忙应着，又磕了几个头，才被贾琏领着下去。

荣禧堂里静了片刻，贾母看着林珩玉，忽然觉得这少年心思缜密，行事利落，这林家将必定因他更上一层楼。

东梢间这边……

探春拉着她坐下，亲手倒了杯茶：

“林姐姐别担心，老太太最疼你，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真怪林大哥的。”

紫鹃在旁给她捏着肩，低声道：

“姑娘放宽心，大爷是什么样的人？论口齿论道理，谁也难不倒他。老太太顶多是念叨两句‘不该带姑娘去人多的地方’，绝不能真为难大爷。”

话虽如此，黛玉还是坐不住，频频望向窗外，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里面的情形。

她知道贾母疼她，却也知道这位老祖宗在规矩上从不含糊。

今日在街上虽没出大事，但“姑娘家抛头露面遇醉鬼”的话传出去，终究不好听，林珩玉作为兄长，难免要担起责任。

正心焦着，忽听正厅传来贾母的声音，虽听不真切，却不似动怒的样子。

又过了片刻，便见赖嬷嬷掀帘出来，笑着对众人道：“老太太让姑娘们进去呢。”

黛玉连忙起身，脚步有些急，刚走到门口，就见林珩玉从里面出来，脸上竟带着笑意。

“怎么样？”她脱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珩玉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眼底带着暖意：“老太太夸我会照顾人呢。”

进了正厅，只见贾母坐在榻上，手里捻着佛珠，见了黛玉，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玉儿过来，让我瞧瞧。今日出去逛得开心？”

黛玉走上前福了福身，轻声道：“劳外祖母挂心，孙女儿很开心。”

“开心就好，”贾母拉过她的手，拍了拍。

“只是外面人多眼杂，往后要逛，让你哥哥多带些人，仔细些才是。”

她看向林珩玉，眼神里带着几分告诫，却并无怒意。

“你这做哥哥的，既要带妹妹出去，就得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今日若不是你反应快，真出了岔子，我可不饶你。”

“是，外孙记下了。”林珩玉躬身应道，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

贾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起街上的景致，黛玉一一答了，说到冰糖葫芦的酸甜、杂耍的热闹，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贾母见她高兴，也跟着乐，拉着她讲起自己年轻时逛庙会的趣事，东梢间的众人也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倒真成了个热闹的聚会。

黛玉看着眼前的光景，又见林珩玉正和贾政说着什么，神色从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偷偷抬眼看向林珩玉，对方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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