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扬州别，京城归
京城的秋意，已悄然浸染上朱红宫墙与深巷胡同。
御座之上的帝王，正以一种不动声色的姿态，将布局的丝线缓缓收紧，缠绕向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
而千里之外的扬州，却在一场风波后的平静里，迎来了离别的时刻。
如今林如海的身子已彻底硬朗起来。解毒之后，又有林珩玉从空间中取出的药剂悉心调理。
半月功夫，往日眉宇间的病气便消散无踪，步履沉稳，语声有力，重拾了几分当年在翰林院时的清矍风骨。
这半月，于林珩玉而言，倒像是偷来的闲暇。
他常与陆承宇共处一室，或在书房纵论扬州政务的利弊得失。
又陪陆承到处玩闹，两人玩得昏天黑地，竟让林珩玉暂时忘却了京城的暗流与前路的叵测。
许是他之前在甄家闹出的动静震慑了那些盐商，折不少人了锐气。
这半月竟出奇地安静，连寻常的寻衅滋事都销声匿迹。
倒让陆昊泽省了不少心力，偶尔见了林如海，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轻松。
如今林如海体内余毒尽清，林家在扬州的田产铺面也已交割完毕，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启程回京。
这日，林如海备了些薄礼，亲自往巡抚衙门拜访陆昊泽。
“陆兄，”林如海落座后，捧着茶盏轻轻摩挲，“扬州诸事已了，我打算这几日便带珩玉上京述职。”
陆昊泽握着狼毫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他，“也好，只是此去路途遥远，那些人在暗处虎视眈眈，务必多带些人手，万事小心。”
林如海颔首，“我省得，自会多加防备。”
陆昊泽见他神色笃定，便放下心来，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如此便好。我还等着回京后，尝你亲手酿的那坛桂花酒呢。”
林如海亦笑了，眉宇间的郁色散去不少：“放心，到了京城，我便亲自封坛，等你回京共饮。”
两人又闲话了些京中旧事与扬州风物，方才作别。
次日清晨，扬州码头水汽氤氲，江风带着湿意扑面而来。
陆昊泽一身常服，带着陆承宇与陆承安前来送行。
码头上，林府的下人正有条不紊地将最后一批箱笼搬上官船，船帆已缓缓升起。
“林弟弟，怎的这般仓促？”陆承安拉着林珩玉的胳膊，脸上满是惋惜。
“我还想着带你去瘦西湖看新栽的红菱，去平山堂听秋蝉呢，好多地方都没来得及去！”
林珩玉被他说得莞尔，拍了拍他的手背：“承安兄莫急，我明年开春便要回姑苏参加会试，届时定来扬州寻你，咱们再把这些地方一一逛遍，玩个尽兴。”
陆承安眼睛一亮，忙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要是不来，我就是绑，也要把你从京城绑到扬州来！”
“承安，休得胡言。”陆承宇在一旁沉声斥道，眉头微蹙，显然是觉得弟弟失了分寸。
林珩玉却不以为意，笑道：“承宇兄放心，我既说了，便不会食言。等我从姑苏考完，定来扬州叨扰。”
陆昊泽与林如海在一旁交代着路上的注意事项，转头见林珩玉与陆承安正凑在一起。
眉飞色舞地盘点着来年要去的地方，从早茶铺子说到夜市小摊，竟是没个完了。
陆昊泽额头青筋微跳，忍无可忍地上前一步，伸手便揪住了陆承安的耳朵。
“再叨叨下去，珩玉今日就不用走了，索性在扬州住到明年开春，陪你把这些地方都逛遍！”
“哎哟！疼疼疼！爹，放手！”陆承安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挣扎一边讨饶，“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耳朵要被您揪掉了！”
林珩玉连忙上前劝道：“陆大人息怒，承安兄也是舍不得我，并非有意耽误行程。”
林如海走过来，看着这父子俩的模样，不由失笑：“他们俩凑在一起，倒真是一对活宝。陆兄，先放开承安吧。”
陆昊泽瞪了陆承安一眼，这才松了手。
陆承安捂着发红的耳朵，偷偷瞪了父亲一眼，又转向林如海，嘿嘿笑道：“还是林世伯疼我。”
林如海摇摇头，没再接话。
几人又说了几句保重的话，林管家上前低声道：“老爷，大爷，时辰到了，该登船了。”
林如海与陆昊泽拱手作别：“陆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陆昊泽回礼，目光落在林珩玉身上，“珩玉，到了京城，凡事三思而后行。”
“多谢陆大人教诲，珩玉记下了。”
林如海与林珩玉转身踏上跳板，登上官船。
船缓缓驶离码头，林珩玉站在船头，朝着岸上的三人挥手，陆承安也跳着脚挥手，直到船影渐渐模糊，消失在江雾深处。江风渐劲，吹得船帆猎猎作响。
林如海凭栏而立，望着渐行渐远的扬州城郭，神色间带着几分怅然，轻轻叹了口气。
林珩玉走过去，见他这般模样，不由问道：“父亲，可是有什么心事？”
林如海转过头，眼中带着几分追忆：“当年，翰林院三年任满，便被陛下派到这扬州任巡盐御史。那时自己一身抱负，想着要在扬州整顿盐务，肃清积弊，做出一番作为来。”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怎料现实却是步步维艰。扬州盐商盘根错节，官商勾结，稍一动弹便牵扯甚广。更没料到，这巡盐御史的位置，我竟一连做了这么多年……想来，陛下许是怪我没能做好这个位置吧。”
林珩玉听他这般说，心底微微发沉。
他知道林如海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如履薄冰，不知道为盐政熬过了多少不眠之夜。
他强打起精神，半开玩笑道：“父亲这话就错了。扬州如今能有这般局面，少不了您这些年的努力。换做是我，怕是没这份韧性，早辞官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去了。”
林如海被他逗笑了，伸出手，轻轻敲了敲他的脑门，语气轻松了不少，却带着几分嗔怪：
“就知道说些没大没小的话。你若将来真入了朝，敢这般任性妄为，不用陛下降罪，为父第一个便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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