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父女相见

门口宝玉等候已久，见是他们上前行礼，“父亲、姑父、表哥。”

见宝玉礼数周到贾政满意点点头“恩”了一声，林如海打量他一会开口，“这便是宝玉吧，如今都已经这么大，看着倒是有你父亲几分气魄。”

宝玉见林如海夸自己开心道：“谢姑父夸赞，老祖宗听闻姑父要来一早就在屋等着了，姑父，里面请。”

宝玉说完抬手做礼，一旁一个丫鬟走过来掀开帘子让他们进去，贾政与林如海进去一同跨进荣禧堂。

一进去就见贾母坐在堂中软榻上，鬓边的银丝泛白，看见他进来，那双眼浑浊的老眼忽然就亮了，跟着便红了眼。

“岳母”林如海带着林珩玉上前，对着贾母深深一拜。

只是林如海的叩拜礼刚行到一半，就被贾母一把扶住，贾母的手微微颤抖，帕子按在眼角：“快起来，何须如此见外？”

“岳母，”林如海声音发哑，执意将头触到地砖上，“如海离京八载，未能在您膝下尽孝，这一拜，是替敏儿，也是替我自己。”

贾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往下淌：“若敏儿还在，此刻该拉着你说个不停了……”

“是我对不住您，没照顾好敏儿。”林如海猛地攥紧拳，指节泛白，“让玉儿小小年纪没了母亲，跟着我受尽世间苦楚……”

屏风后，黛玉听见父亲这番话，眼泪瞬间涌了上来，连忙掏出帕子捂住嘴，肩膀微微耸动。

探春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背，眼中却满是心疼。

但黛玉听见刚才的话忍不住想哭泣，父亲总是这样，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可母亲的离去，哪里是他的错呢？

她多想冲出去告诉父亲，是她与母亲缘分太浅，留不住母亲。

林珩玉将屏风后那抹晃动的影子和压抑的啜泣声看在眼里、听在耳中，知道是黛玉动了情。

他连忙上前一步打岔：“外祖母，父亲，咱们今天该高兴才是。你们看，父亲平安回京，我们一家团聚，往后父亲在京中任职，就能时常来给外祖母请安尽孝，母亲在天有灵，瞧见了定会欢喜的。”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温和：“母亲虽然不在了，但让她瞧见您二位这般难过该多自责。今天是团圆的日子，该说些高兴的事才对，这样母亲在天上听着，也会跟着高兴的，不是吗？”

宝玉在一旁也开口劝道：“老祖宗，表哥说的对。如今该高兴才是，姑母若是在天上看见您和姑父这般模样该伤心了。”

贾政在一旁连连点头：“珩玉说的是。都过去了，往前看才是正理。”

王夫人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泛着酸。贾政多久没对哪个晚辈这般和颜悦色了？偏这林如海一回来林珩玉就占尽了风头。

她端起茶盏抿了口，掩住眼底的情绪：“是啊，一家人平安最重要。”

贾母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看向林珩玉：“你这孩子，倒会说话。是我老糊涂了，好好的日子，偏提这些伤心事。”

林如海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是如海失态了。本该高高兴兴的日子，反倒先落了泪。”

“不必这般说，你心中念着敏儿，才会如此，这是好事。”贾政感慨道，“我这个当哥哥的，为敏儿高兴，她没看错人。”

王夫人听着这话，心头掠过一丝不快——贾政这话，倒像是在暗指自己对贾敏不上心似的。

但她面上依旧笑着附和：“是啊，姑爷对敏儿的情意，咱们都看在眼里。”

邢夫人脸上堆起温和的笑意也开口道：“方才珩玉说得对，大喜的日子应该高高兴兴的，敏妹妹若是在天上见着了也会高兴。”

薛姨妈跟着点头，接过话茬：“是啊，黛玉这孩子总算能在父亲跟前承欢，还有珩玉这般聪明又能干兄长，往后你们父女兄妹在京里的日子定是越过越顺的。”

王熙凤见长辈们都开完口，便笑着上前热起场面，她声音脆生生的，像串起的银铃：“三位太太说得极是！姑母最是疼人的，若瞧见咱们这一大家子聚得热热闹闹，保准在天上也抿着嘴乐呢。”

她眼珠一转，又道，“再说了，如今姑父也回京了，往后咱们府里和侯府常来常往，日子定比蜜饯还甜，姑母瞧见了，不定多宽慰呢。”

这番话又热络又周到，说得众人脸上都漾起笑意。

李纨也在一旁轻声道：“凤妹妹说得是。今日原是大喜事，姑父回京，往后咱们亲戚间常来常往，日子才更有滋味。”

贾母被这阵仗逗得眉开眼笑，拍着扶手道：“听听，还是这些孩子们会说话。”

林如海听完点点头看向贾母，诚恳道：“岳母说的是，大喜的日子确实该高高兴兴的。这些年，多谢您照拂黛玉，如海……感激不尽。”

“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贾母摆摆手，眼中满是慈爱，“黛玉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亲孙女没两样。只是我把她惯得越发娇了，你可别嫌她。”

“岳母多虑了，我对玉儿疼爱还来不及，怎会嫌弃。”林如海话音刚落，便盼着见女儿，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屏风方向。

“瞧我这记性。”贾母拍了拍额头，对王熙凤道，“凤丫头，去把姑娘们带出来，让她们姑父瞧瞧。”

“哎，这就去。”王熙凤笑着应下，转身走到屏风后，领着黛玉、三春和宝钗走了出来。

“见过父亲/姑父。”众人齐齐行礼，声音清脆。

林如海的目光一下子落在黛玉身上。

几年不见，她长开了些，眉眼间依稀有贾敏当年的影子，身形依旧单薄脸色却比从前更有气色，只是眉眼间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沉静。

他红了眼眶，摆了摆手：“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待众人起身，他一步步走到黛玉面前，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唤：“玉儿……”

“父亲……”黛玉望着眼前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父亲，积攒了多年的思念与委屈在这一刻汹涌而出，哽咽着喊出这两个字，泪水便决了堤。

下一刻，父女俩再也忍不住，紧紧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这哭声里，有多年未见的思念，有骨肉分离的苦楚，更有失而复得的珍重。

众人见父女俩这般也都跟着抹泪……

林珩玉站在一旁，看着相拥而泣的父女，眼眶也红了。

旁人只当他们是久别重逢的激动，只有他心里清楚，这相拥里，藏着两世的牵挂与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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