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假意忏悔,暗局难破
天刚蒙蒙亮,宁国府的正厅便已亮起灯火。
贾敬身着青色道袍,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捻着一串油亮的菩提子,目光沉沉地望着门口。
廊下的铜鹤香炉里燃着凝神的檀香,却驱不散厅内凝滞的空气。
贾珍顶着一双黑眼圈,踉跄着进了厅。
昨夜被尤氏那般哭闹,又想着秦可卿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他几乎一夜未眠,此刻只觉得头重脚轻。
“父亲。”他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宿醉般的沙哑。
贾敬抬眼,目光如炬,落在他脸上:“我昨日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贾珍心头一紧,连忙回道:“回父亲,儿子昨日回去后,就让尤氏去跟可卿说了……”
“让尤氏去说?”贾敬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砸在桌上,青瓷碎片溅起,滚烫的茶水泼在桌案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我是让你亲自去!不是让你找个替身敷衍了事!”
贾珍被吓得一哆嗦,慌忙跪下:“父亲息怒,儿子……儿子是觉得,这事让尤氏去说更合适些,毕竟都是女眷,好说话……
“好说话?”贾敬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
“你以为她心里的结,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
他站起身,踱到贾珍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只有你亲自去,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才能显出你的‘诚意’!不然她那心结不解,对咱们后续的计划,是多大的阻碍,你懂吗?”
贾珍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不敢抬头。
他何尝不知道父亲的意思?秦可卿心里的坎过不去,就不会真心配合他们。
那些藏在她身上的秘密,那些与废太子旧部联络的暗号,自然也无从谈起。
可让他亲自去跟秦可卿忏悔?
自己对她做的那些事,再看她看自己时那绝望又厌恶的眼神。
贾珍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羞愧与难堪像潮水般涌上来。
“父亲,儿子……儿子实在没脸去见她……”他声音发颤,带着几分哀求。
“没脸?”贾敬一脚踹在他肩上,贾珍踉跄着跌在地上。
“你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时,怎么没想过没脸?如今要你去挽回,倒想起脸面了?”
他俯身,一把揪住贾珍的衣领,眼神凶狠:
“我告诉你,宁国府能不能撑下去,能不能在这场风暴里保全自身,全看秦可卿能不能解开心结,配合咱们!你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留你还有何用?”
贾珍被他眼中的狠戾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磕头:“儿子去!儿子这就去!求父亲息怒!”
贾敬这才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道袍。
他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记住,姿态放低些,把你那点可怜的自尊收起来。她要打要骂,你都得受着。只有让她信了你的‘悔改’,咱们的计划才能继续。”
“是,儿子记下了。”贾珍趴在地上,声音闷哑。
“去吧。”贾敬挥了挥手,重新坐回太师椅,闭上眼睛,仿佛刚才动怒的人不是他。
贾珍这才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往门外走。
走到廊下,他扶着柱子大口喘气,心口又闷又痛。
父亲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身上,可一想到要去面对秦可卿,他就觉得浑身发冷。 他知道父亲的计划有多重要,那关系到宁国府的未来,关系到他们能否在即将到来的政治风波中站稳脚跟。
可要用这种方式去“挽回”秦可卿,实在是太难了。
贾珍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咬了咬牙,往秦可卿的院子走去。
日光渐渐升起,照在宁国府的琉璃瓦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而秦可卿的院里,药味依旧浓重。
她刚喝了药,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睁开眼,见贾珍低着头走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浓浓的厌恶。
“你来做什么?”她声音微弱,却带着明显的抗拒。
贾珍站在床边,手足无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从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秦可卿的睫毛颤了颤,眼帘却未抬,只将脸往引枕里埋了埋,那姿态里的抗拒像根细针,扎得贾珍脸颊发烫。
“昨日尤氏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我的意思。”
他硬着头皮往下说,目光不敢看她,只盯着床幔上绣的缠枝莲,“你莫要再胡思乱想,好好将养身子。只要身子好了,往后……往后咱们还是一家人。”
“一家人?”秦可卿忽然低低笑了,笑声里裹着浓重的药味,听得人心里发沉。
“老爷说的‘一家人’,是指天香楼那夜,还是指你逼着我与你苟且的时候?”
贾珍的脸“唰”地红透,又瞬间褪成惨白。
“我……”他想辩解,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格外虚伪。
秦可卿缓缓抬眼,那双往日里总含着水汽的眸子,此刻像结了冰的湖,冷得能冻伤人。
“老爷若真是为我好,就请回吧。我这院子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秦氏,你听我解释……”贾珍急了,往前凑了半步,却被她眼中的厌恶钉在原地。
“解释什么?”秦可卿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因气虚猛地咳嗽起来,帕子上随即洇开一点暗红,“解释你如何不顾伦理,如何狼心狗肺?”
“我……我不是……”他慌乱地摆手,语气却连自己都骗不过。
秦可卿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觉得累了。
她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走吧。我累了,要歇歇。”
贾珍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父亲的狠话还在耳边回响,可眼前这道紧闭的眼帘,却像道铜墙铁壁,任他如何敲打都纹丝不动。
他望着秦可卿露在被外的手腕,那截皓腕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戴着只沉甸甸的翡翠镯。
“那你……好生歇着。”贾珍磨磨蹭蹭地往后退,到了门口又忍不住回头,“药……记得按时喝。”
秦可卿没应声,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醒着。
贾珍失魂落魄地走出院子,廊下的秋阳已升得老高,晒在身上却暖不透心里的寒意。
他知道,自己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秦可卿的心结,哪里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父亲要的“诚意”,他演不出来,她也未必信。
正厅里,贾敬听了贾珍的回话,只捻着菩提子的手顿了顿,半晌才吐出句:“知道了。”
香炉里的檀香燃得正旺,烟气缭绕中,他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神情。
“看来,得换个法子了。”
贾珍心头一跳:“父亲的意思是……”
“她不是想要个了断吗?”贾敬的声音平淡无波,“那就给她个了断。”
他抬眼看向贾珍,目光里藏着算计,“去告诉她,只要她能好起来,我便允她离开宁国府,送她去江南安度余生。”
贾珍愣住了:“可她若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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