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深夜密访
贾敬捻着菩提子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串油亮的珠子在他掌心硌出深痕。
香炉里的檀香明明燃得正旺,厅内却像结了层薄冰,连空气都透着寒意。
“哼,”他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冷笑,尾音拖着股淬毒般的狠厉,“让她‘好生将养’?不过是给她苟延残喘找个由头罢了。”
贾珍垂首立在一旁,衣角被风掀起一角又垂落。
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却只敢低声应:“父亲说得是。”
“你与她的事,如今还没被外人撞破。”
贾敬站起身,袍角扫过桌案,带得那只摔裂的青瓷茶盏又晃了晃,“只有她死了,才能彻底守住这个秘密。”
他缓步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被秋霜打蔫的芭蕉叶,语气平淡却字字剜心:
“放她活着离开宁国府,是做给先太子那些旧部看的——她顶着那层身份,平白无故没了,容易惹人疑心。”
贾珍浑身一震,但转头一想觉得他说得有理点点头:“儿子……明白。”
“明白就好。”贾敬转过身,袍袖带起的风掀动了案上的账册,“让她死在江南,难吗?”
他没等贾珍回答,便自哂般笑了,“江南水师是谁的人,你还不清楚?只消她踏上那片水,有的是‘意外’能让她永沉江底。”
贾珍没想到父亲打的居然是这个主意,但这法子手段确实是高。
江南那边鱼龙混杂,死一个确实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这样秦氏就是在江南出的事与他们宁国府无关,他急忙开口:“儿子这就去安排。”
“不急。”贾敬抬手阻住他,指尖重新捻起菩提子,节奏缓慢却带着不容错辩的威严,“这回,让尤氏去传话。”
“尤氏?你先前不是说……”贾珍愣住。“这次不一样,这是你出面她未必会信,反而会觉得是你想让她好起来而拿来唬弄她的由头。”
贾敬坐回太师椅,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扶手,“你去告诉尤氏,就说是我的意思——告诉秦氏,让她安心去江南养病,府里会给她备足盘缠人手。她听了,总该‘看开些’。”
最后三个字被他说得轻飘飘,贾珍在一旁听见。
他知道父亲的“看开”是什么意思——他是让秦可卿心甘情愿地走向那条绝路。
贾珍领命退下,回到院里后叫来尤氏的贴身丫鬟把贾敬的话吩咐下去,让她去告知尤氏,丫鬟点点头随后离开。
尤氏接到吩咐时,正跪在佛堂里替秦可卿抄经。
烛火在她脸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鬓边的珠花随着她颤抖的肩膀轻轻摇晃。
“太太,”贴身丫鬟低声回禀,“老爷说……让您去跟大奶奶说老太爷允她病好后离开宁国府去江南安居,他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待她痊愈后便可走。”
尤氏握着毛笔的手猛地收紧,狼毫在宣纸上拖出道墨痕,像道狰狞的伤口。
她深吸口气,将笔搁放好,声音淡淡:“我知道了,这就去。”
尤氏走到秦可卿院门口时她的脚步重得像灌了铅。
推开那扇雕花木门见秦可卿正倚在引枕上,看着窗外那株枯瘦的石榴树发呆。
听见脚步声,她缓缓转脸,脸色比昨日更显苍白,唯有一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像寒夜里的星子。
“太太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清晰地落在尤氏耳中。
尤氏走到床边,看着她腕上那只沉甸甸的翡翠镯,喉间像堵着团棉絮,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秦可卿却先笑了,笑意浅淡,却带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太太又是来劝我的吧?”
尤氏看她目光平静好像一切都已结束的模样,心脏像被只无形的手攥紧。
“秦氏……老太爷今日发话了,他说让你安心养病,待你好全就让你去江南独居,如今府里给你备了……”
“备了盘缠,备了人手,也备了送我去死的‘意外’,是吗?”秦可卿打断她,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尤氏惊得后退半步,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可卿望着窗棂上透进来的光柱,那里有细小的尘埃在飞舞。
“太太,你当我在宁国府这些年,真的是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吗?”
她轻轻咳嗽两声,帕子上洇开一点浅红,“这些年府里的情况我都看在眼里。太老爷不可能让我活着。让我去江南,不过他们不想我在府里出事罢了,我逃不掉的。”
尤氏想伸手去握她的手,却被秦可卿轻轻避开。
“太太。”秦可卿的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我已经想开了,能死在江南,于我而言,已是最好的结局。至少……远离这肮脏地。”
尤氏她她说完后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般滚落。
她知道,秦可卿的命运,从踏入宁国府的那一刻起,就已被锁进了贾敬精心打造的囚笼。
如今听她这么说,她觉得那看似通往自由的江南水路,不过是一条装饰得好看些的绝路罢了。
而这一切都被林全安排在秦可卿院里的人看在眼里,她正是林全安排在秦可卿院里的一个粗使婆子。
她借着倒药渣的由头,将写着字的纸条塞进墙根的砖缝里。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纸条便辗转送到了林全手中。
林全不敢耽搁,提着灯笼匆匆赶往侯府。
此时林珩玉正坐在榻上,手里捏着枚白玉棋子,对着棋盘出神。
“大爷,”林全躬身行礼,将纸条呈上,“宁国府那边有动静了。贾敬让尤氏传话,允秦氏去江南养病,说是一切安排妥当。”
林珩玉展开纸条,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点,那枚白玉棋子恰好落在“将”位。
“知道了。”他淡淡应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林全侍立一旁,见他盯着棋盘沉思,便也不敢多言,只静静候着。
窗外的月色透过窗纸,在棋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宁国府此刻的局势,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林珩玉才抬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光:“你退下吧,先按兵不动,其他的我自有打算。”
“是。”林全应声退下。
夜色渐深,宁国府的大部分院落都已熄了灯,唯有秦可卿的院里还亮着一盏孤灯,在浓重的夜色里摇摇欲坠。
忽然,院门上的铜环轻轻动了一下,却未发出半点声响。
一道修长的身影推门而入,正是林珩玉。他借着月色,悄无声息地穿过庭院,走到秦可卿的房门前,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刚进门,便听见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带着撕心裂肺的力道,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林珩玉走进内室,只见秦可卿正伏在床边,用帕子捂着嘴,帕子上已洇开大片暗红的血迹。
“你是谁?”秦可卿察觉到动静,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警惕。
昏黄的烛火下,她看清来人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身着青衫,气度沉稳,绝不是宁国府的人。
秦可卿惊恐道:“你半夜三更闯进来,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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