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抉择
赫尔曼·沃尔夫上尉感觉自己的神经就像手中这杯水一样,淡而无味。
他站在默兹河前线一段潮湿、泥泞的战壕里,目光越过锈蚀的铁丝网和无人区,茫然地望向远方。
1918年11月的停战协定仿佛只是一个遥远的笑话,他们依旧被困在这里,为了一个已经不复存在的帝国,守卫着一道早已失去意义的防线。
赫尔曼是泥瓦匠的儿子,靠着在军校里拼了命的学习和战场上不算太差的运气,才爬到了上尉连长的位置。
但这并没有给赫尔曼带来多少荣耀,反而让他更深切地体会到了绝望。赫尔曼手下的一百多号人,像行尸走肉般蜷缩在掩体里,士气低落得如同这战壕底的烂泥。
配给一天比一天少,药品更是奢望,伤兵在痛苦中哀嚎等死。
来自柏林的命令含糊不清,后勤补给时断时续,仿佛他们已经被祖国遗忘。
“连长,又是发霉的黑面包,还有这点可怜的土豆汤……”
军士长端着配给走到赫尔曼的身边,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赫尔曼看着食物,胃里一阵翻腾。这不是军人该有的待遇,更不是人该过的日子。
他想起了家乡的父母和妹妹,战争夺走了他最好的年华,现在连和平的希望也变得如此渺茫。
赫尔曼受够了这种毫无意义的等待,受够了看着手下的小伙子们因为匮乏和绝望而一个个消沉下去。
就在这时,前沿哨兵带来了消息:
“连长,有人举着白旗过来,说想‘谈谈’。”
赫尔曼皱起眉头,警惕地命令部队戒备,但他自己也忍不住好奇。
很快,几名穿着灰色军装、臂缠红色袖标的人被带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文职人员的年轻人,自称是德意志人民共和国的工作队队员。
“沃尔夫上尉,”
年轻人没有丝毫畏惧,开门见山地说,
“我们不是来劝降的,是来邀请的。邀请您和您的兄弟们,结束这种无谓的煎熬,加入我们,为建设一个新的、属于劳动者自己的德国而奋斗。”
赫尔曼本能地想斥责他们叛国,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叛国?那个把他们丢弃在这里自生自灭的柏林政府,又算什么?
工作队的人没有空谈大道理,而是拿出了实实在在的东西:
一份《德意志革命纲领》,讲述了如何将土地分给农民,如何让工人管理工厂;还有几份最新的《红色德意志报》,
上面报道了科布伦茨等地恢复生产、改善民生的消息。他们还带来了一个小医疗包,里面有宝贵的磺胺粉和干净的绷带。
“我们知道你们缺医少药,”
工作队队员将医疗包递给赫尔曼,
“这只是一点心意。在我们那里,每一个士兵的生命都是宝贵的。”
就是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击穿了赫尔曼心中最后的防线。
他看着医疗包,想起了连里那个因为伤口感染而高烧不退的年轻列兵。
柏林没有给他药品,而这些被斥为“叛匪”的人却带来了。
当晚,赫尔曼召集了手下的所有军官和士兵代表。
他站在一群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士兵面前,手里拿着那份革命纲领。
“兄弟们,”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都受够了,不是吗?受够了饥饿,受够了寒冷,受够了被当成弃子扔在这里!柏林的老爷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法国人虎视眈眈,我们到底在为谁坚守?”
赫尔曼举起那份纲领:
“现在,有人告诉我们,有一条新的路。土地归于耕者,工厂归于工人,权力归于人民!他们也许说得不够完美,但他们至少给了我们希望,给了我们像个人一样活下去、有尊严地战斗的理由!”
赫尔曼环视着众人,
“我,赫尔曼·沃尔夫,以连长的身份宣布,”
赫尔曼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第112步兵团第3连,不再效忠那个已经抛弃我们的柏林政府!我们加入德意志人民共和国,加入人民革命军!愿意跟我走的,站到左边!想回家的,我们发路费!”
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声浪。
绝大多数士兵,特别是那些底层出身的士兵,毫不犹豫地涌向了左边。他们挥舞着破烂的军帽,撕掉旧军衔标志,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激动。
只有少数几个出身富裕家庭的军官阴沉着脸,选择了离开。
第二天清晨,当太阳升起时,赫尔曼·沃尔夫和他的整个连队,跟随着工作队,跨越了那道象征旧世界的战壕和铁丝网。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浸满痛苦回忆的阵地,然后毅然转身,面向东方,面向科布伦茨的方向。
他不再是帝国陆军的上尉赫尔曼·沃尔夫,他是人民革命军的一名新兵,踏上了通往一个未知却充满希望的全新道路。
沃尔夫的抉择,如同投入静水的一块石头,很快将在整条涣散的德法边境防线上,激起更大的涟漪。
赫尔曼·沃尔夫连同他的整个连队跨越防线、易帜投诚的消息,像一股无法阻挡的电流,沿着漫长而沉寂的德法边境迅速传导开来。
这不再是零星的逃兵,而是一支成建制部队的集体抉择,其冲击力远超任何宣传手册。
在毗邻的防区,第79猎兵营的士兵们围在小小的柴油桶炉子旁,听着一个从沃尔夫连队那边跑过来的老乡,激动地描述着那边的见闻。
“…他们那边,当官的跟当兵的一起吃饭!土地真的分给了农民!赫尔曼连长说了,再也不用为那些柏林的老爷们卖命了!”
传话的士兵脸上带着一种久违的光彩。
“可是…这算不算叛国?”
另一个年轻士兵怯生生地问。
“叛国?”
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兵啐了一口,
“谁还记得德国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的老婆孩子在挨饿,而我们像老鼠一样烂在这里!那个‘人民共和国’至少答应给面包、给土地!”
类似的对话在无数个战壕、掩体和营房里秘密进行着。
基层士兵们长期压抑的愤怒、对未来的绝望以及对基本生存的渴望,被沃尔夫的榜样和莱茵兰的承诺彻底点燃。“韦格纳” 和 “人民共和国” 成了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光亮。
韦格纳派出的工作队,从最初的小心翼翼试探,变成了备受欢迎的“信使”。
他们往往只需靠近防线,表明身份,就会有士兵偷偷放他们过去,甚至主动带领他们去见自己的指挥官。
很多时候,工作队无需多言,只需要将《莱茵兰革命纲领》和来自科布伦茨的报纸分发下去,将“官兵平等”、“土地归农”的口号喊出来,剩下的,由士兵们自己去判断和选择。
在萨尔布吕肯附近的一个炮兵阵地,士兵们自发地聚集起来,向他们的少校营长“请愿”。
“少校先生!我们受够了!我们要求像沃尔夫的部队一样,加入科布伦茨!”
“对!我们也要有自己的土地!”
少校看着群情激愤的士兵,又看了看桌上那份来自柏林、措辞严厉却空洞无物的命令,苦笑了一下。
他知道,如果不顺从这股潮流,下一刻可能就会被自己的士兵解除武装。他叹了口气,对等在一旁的工作队队员说:
“去告诉你们的长官,第14炮兵营…愿意加入人民革命军。”
在特里尔方向的步兵阵地,情况更为激进。
一群底层士兵在秘密串联后,直接扣押了拒绝表态的容克贵族出身的上尉连长,选举出了一名深受爱戴的老军士长作为临时指挥官,然后主动派出代表,打着白旗去迎接工作队。
一时间,从北部的亚琛森林到南部的黑森林边缘,原本飘荡着黑白红三色帝国旗的德军阵地上,一面面匆忙缝制、大小不一的红旗争先恐后地升起。
它们有的用床单染成,有的用缴获的法军帐篷布缝制,虽然简陋,却在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旧秩序的崩塌和新秩序的萌芽。
这是一场无声的雪崩。
柏林政府试图封锁消息,但思想与希望的传播比任何电波都快。
韦格纳的红色政府,未曾发动大规模进攻,其疆域和军队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急速膨胀。
整条边境防线,正在以一种柏林和巴黎都未曾预料到的方式,土崩瓦解,并迅速被染上革命的红色。地图上,代表人民共和国控制区域的红色板块,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西、向南迅猛扩张,如同滴入水中的浓墨,迅速晕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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