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沐英的难处

夜色渐深，丽江府邸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连日来的喧嚣与迎来送往终于告一段落，朱梓得以享受片刻的宁静。他并未休息，而是摊开了云南全境的舆图，手指在上面缓缓移动，目光锐利如鹰隼，审视着每一处山川河流，每一个重要的城镇关隘。

叛军主力虽灭，但云南地势复杂，山高林密，那些溃散的残兵败将若是聚集成匪，依旧是心腹大患。彻底肃清他们，恢复地方秩序，安抚惊魂未定的百姓，才是真正巩固胜利的关键。

“殿下。”亲兵在门外低声禀报，“沐英将军到了。”

“让他进来。”朱梓头也未抬，视线依旧胶着在舆图上。

脚步声响起，一身戎装，面容沉稳的沐英快步走了进来，对着朱梓的背影抱拳行礼：“末将沐英，参见潭王殿下。”

朱梓这才直起身，转过来，示意沐英不必多礼：“沐将军，坐。”

书房内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二人。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的铁血气息，以及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殿下召末将前来，可是为了清剿残余叛军之事？”沐英开门见山地问道。他久镇云南，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朱梓点了点头，手指点在舆图上的几个位置：“不错。主力已破，但梁王余孽和那些趁乱而起的土匪，不可不防。本王的意思是，要趁此大胜之威，彻底将他们扫除干净，不留后患。沐将军久在云南，对此有何良策？”

沐英沉吟片刻，走到舆图前，仔细看了看朱梓标出的位置，然后开口道：“殿下所虑极是。这些残兵败将，多是熟悉地形的本地人，化整为零，藏匿于深山老林之中，若是一味大军搜剿，耗时耗力，效果未必好。”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依末将之见，当剿抚并用。一方面，需派遣精锐小股部队，由熟悉地形的向导带领，深入山区进行精确打击，擒杀首恶；另一方面，可颁布告示，言明朝廷只诛首恶，胁从不问，愿意归降者可免罪，甚至可以编入地方守备部队，戴罪立功。如此双管齐下，或可尽快安定地方。”

朱梓静静听着，沐英的建议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他微微颔首：“沐将军所言甚是，就依此计行事。具体方略，你与严武、李观他们再细细商议，尽快拿个章程出来。”

“末将遵命。”沐英应道。

“还有一事，”朱梓话锋一转，眉头微蹙，“此次平叛，本王让军中工匠仿制了一些火器图纸，打造了一批红夷大炮和新式步枪。但在实战之中，本王发现，这些武器的威力，似乎远不如预期，射程和威力都小了不少。这是为何？”

他想起战场上那些哑火、炸膛或是射程不足的火器，心中便有些不快。精良的武器是战争胜利的重要保障，这个问题必须弄清楚。

听到这个问题，沐英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叹了口气：“殿下有所不知，此事……确实是末将监管不力。”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殿下提供的图纸精妙绝伦，远超我大明现有火器。只是，这云南本地的军械工坊，大多是民营造办，并非工部直属。”

“哦？有何区别？”朱梓追问。

沐英苦笑道：“区别大了。首先，便是这炉火。工部督造军械，所用高炉火力猛烈，温度足够，炼出来的钢铁品质上乘。而云南本地的工坊，炉子普遍矮小，火力不足，烧出来的钢铁杂质多，韧性、硬度都差了一截。用这样的材料去造炮管、枪管，自然是大大影响了性能，甚至有炸膛之险。”

“其次，”沐英继续道，“便是工匠的技艺。工部汇聚了全国最顶尖的匠人，经验丰富，技艺精湛。而本地工坊的匠人，多数是家传手艺，或是半路出家，对于如何精密加工、如何控制火候、如何配比火药，都只知大概，远谈不上精通。同样一张图纸，他们造出来的东西，形似而神不似，细节之处谬以千里，威力自然也就大打折扣了。”

朱梓听完，沉默了片刻。他明白了，问题出在了基础的工业能力和技术水平上。再好的设计，没有合格的材料和精湛的工艺，也无法转化为强大的战斗力。

“原来如此。”朱梓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看来，想要在云南建立一支真正强大的火器部队，光有图纸还远远不够。这工坊和工匠的问题，必须设法解决。”

他看向沐英：“此事，你有何想法？”

沐英面露难色：“殿下，提升工坊水平，培养合格工匠，非一日之功，且耗费巨大。以云南目前之财力物力，恐怕……”

朱梓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钱粮之事，本王自有办法。当务之急，是要先将架子搭起来。沐将军，你即刻着手，在昆明挑选可靠之地，筹建一座新的军械工坊，规格要高，炉子要大，所需工匠，可以先从军中挑选有经验的，再设法从内地招募，或是本地寻访。此事，本王要亲自过问。”

沐英见朱梓态度坚决，心中一凛，立刻躬身应道：“是！末将遵命！定会尽快落实此事！”

朱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目光深远。云南的平定只是开始，要将这片广袤的土地真正纳入大明的掌控，并且使之成为稳固的后方，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而一支装备精良、战力强大的军队，将是他手中最重要的底牌。

夜风微凉，吹动着书房里的灯火，也吹动着年轻皇子心中勃勃燃烧的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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