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好大的架子

回到潭王府，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给巍峨的王府建筑镀上了一层金边，却驱不散笼罩在朱梓眉宇间的阴霾。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庭院，袍袖带风，身后严武和木婉紧紧跟随。府中的侍卫和仆役感受到这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纷纷垂首屏息，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殿下，是否现在就召见按察使司的人？”严武低声请示。

朱梓脚步未停，直接走向书房：“不必。让他们先去传话，本王倒要看看，这高氏土司接到本王的传令，是何反应。”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进入书房，朱梓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严武和木婉侍立在旁，书房内一时只有那单调的敲击声。

等待是漫长的。从日落西山到华灯初上，派去传令的亲兵始终没有回来。

“看来，这位高氏土司，架子不小。”朱梓冷笑一声，端起侍女奉上的茶，轻轻吹了吹，却没有喝。

严武皱着眉：“殿下，按察使司衙门离此不远，传令兵骑快马，一个来回最多一个时辰。如今已过去这么久，恐怕……”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匆匆进来禀报：“殿下，派去按察使司传令的王府卫士回来了！”

“让他进来！”朱梓放下茶杯。

那名亲兵快步走进书房，单膝跪地，抱拳道：“启禀殿下！属下已将您的命令传达给按察使司。按察使司的官员立刻派人前往高氏土司府邸传令。但……但是……”

“说！”朱梓语气不耐。

亲兵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但是，按察使司派去的人回报说，高氏土司府上的人称，土司大人偶感风寒，卧病在床，不便远行，请殿下恕罪。”

“偶感风寒？”朱梓的眼睛眯了起来，一丝危险的光芒闪过，“好一个偶感风寒！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本王要见他的时候病了？真是巧得很呐！”

严武脸上也露出怒色：“殿下，这分明是托词！高氏土司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

朱梓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跳了一下：“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土司，也敢如此怠慢本王，藐视朝廷！”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踱了几步，怒气勃发。一个地方土司，竟敢公然抗拒亲王的传召，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严武！”朱梓停下脚步，厉声道。

“末将在！”严武立刻挺直身躯。

“你亲自带一队人，再去一趟按察使司！”朱梓眼中寒光闪烁，“告诉他们，本王不管高氏土司是真病还是假病，明日午时之前，必须派一个能说得上话、担得起责任的人，来王府见本王！将他儿子高威在外的所作所为，给本王解释清楚！若是再敢推三阻四，休怪本王不客气！”

“是！殿下！”严武领命，转身大步离去。

木婉站在一旁，看着朱梓盛怒的样子，眼神微动，却始终没有开口。她知道，这位潭王殿下虽然平日里看似随和，甚至有些玩世不恭，但骨子里却有着皇室子弟的骄傲和不容侵犯的威严。高氏土司这次的举动，无疑是触碰了他的逆鳞。

第二天，日头渐渐升高，接近午时。

书房内，朱梓端坐主位，面沉如水。严武侍立在侧，神情同样严肃。

终于，有侍卫进来通报：“殿下，按察使司的人陪同高氏土司府上来人求见。”

“让他进来。”朱梓淡淡地说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片刻后，一个穿着土司属官服饰的中年男子，在按察使司一名官员的陪同下，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书房。那中年男子面色恭谨，甚至带着几分惶恐，一进来便深深下拜：“小人高强，乃高氏土司帐下管事，叩见潭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梓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高氏土司呢？他怎么没来？”

高强连忙叩首，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声音带着颤抖：“启禀殿下，我家土司大人确实……确实是病重在床，缠绵病榻，实在无法起身前来拜见殿下。土司大人深感惶恐，特命小人前来向殿下请罪，并代为回话。还请殿下恕罪！”

“病重？”朱梓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昨日是偶感风寒，今日就病重了？看来这高氏土司的病，来得倒是又快又急啊。”

高强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是连声道：“殿下明鉴，我家土司大人年事已高，身体一向不算硬朗，此次确实是旧疾复发，并非有意怠慢殿下，还望殿下体谅！”

“体谅？”朱梓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慑人的威压，“本王体谅他，谁来体谅那些被他儿子高威欺压的百姓？谁来体谅那些被强占田产、家破人亡的无辜之人？谁来体谅那些被他高家视若无物的朝廷命官？！”

高强被这连声质问吓得浑身一抖，几乎瘫软在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殿下……殿下息怒！这……这其中定有误会！我家少主……少主虽然年轻气盛，有时行事鲁莽了些，但绝非传言中那般不堪啊！定是有人恶意中伤，搬弄是非！”

“误会？恶意中伤？”朱梓冷笑，“本王亲耳听闻山民控诉，难道也是误会？高威纵容手下殴打府衙差役，难道也是误会？他强占民田，逼死人命，难道都是空穴来风吗？！”

“这……这……”高强语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磕头，“殿下明察，殿下明察啊！小人……小人回去一定禀告土司大人，严加管教少主，给殿下一个交代！”

“交代？”朱梓眼神锐利如刀，盯着地上卑微的身影，“本王不需要你的交代！本王要的是高氏土司亲自来回话！既然他病得起不来床，那本王就亲自去‘探望探望’他！”

此言一出，高强脸色煞白，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殿下万金之躯，岂能劳动大驾！我家土司得知，定会更加惶恐不安，加重病情的！”

旁边的按察使司官员也连忙躬身道：“殿下息怒。高氏土司毕竟是世袭罔替，在地方颇有影响，若处置失当，恐引起地方不稳。依下官之见，不如先着人详查高威之事，若查有实据，再行定夺，也可名正言顺。”

朱梓看了那官员一眼，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不能贸然对一个大土司动手，尤其是在云南这局势微妙之地。但他更不能容忍高氏如此嚣张跋扈，公然藐视朝廷。

他沉默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

“好，既然高氏土司病重，本王也不强人所难。”朱梓缓缓坐回椅子上，语气恢复了平静，但眼神却更加深沉，“高强，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让他好生养病。至于高威之事，本王自会派人查个水落石出！”

他顿了顿，看向严武：“严武！”

“末将在！”

“你即刻从王府卫队中，挑选精干人手，组成专案小组。”朱梓的声音清晰而有力，“给本王彻查！从高威出生开始，他做过的所有事情，无论大小，事无巨细，都给本王查清楚！尤其是那些欺压百姓、藐视官府的劣迹，给本王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证据来！本王要知道，这高氏父子，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朝廷！”

“是！殿下！”严武眼中精光一闪，沉声应道。他明白，殿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不把高氏的老底掀出来，决不罢休。

高强瘫在地上，听到这话，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知道，这位潭王殿下绝非善茬，一旦被他抓到把柄，高家恐怕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你，可以滚了。”朱梓挥了挥手，不再看高强一眼。

“是……是……小人告退……”高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书房。

待高强和按察使司官员离开后，书房内恢复了安静。

朱梓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慢慢喝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眼神幽深。

“高氏……”他低声自语，手指再次轻轻敲击桌面，“本王倒要看看，你们的根基，到底有多深！”

一场针对高氏土司及其子的秘密调查，就此拉开了序幕。昆明城表面的平静之下，新的暗流开始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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