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出海

雨声淅沥，一夜未停。

巢湖岸边的营地，气氛紧绷到了极点。虽然朱梓表现得胸有成竹，但四千六百名护卫依旧枕戈待旦，丝毫不敢放松。每一处岗哨都增加了双倍的人手，斥候如同幽灵般在营地外围和湖岸边潜伏，警惕地注视着湖面和对岸的任何一丝动静。

主帐之内，灯火依旧。朱梓并未像他命令赵勇那样去休息，他只是闭目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时间在雨声中缓慢流逝，终于，东方天际透出了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卯时将至。

“王爷！”赵勇快步掀帘而入，脸上带着按捺不住的激动，“湖对岸有动静了！”

朱梓猛地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如电：“说！”

“大量的船只！至少有上百艘大小船只，正从对岸各处水湾驶出，朝我们这边来了！看样子……是来接应我们的！”赵勇的声音带着几分如释重负。

朱梓站起身，走到帐口，撩起厚重的帘布向外望去。雨势似乎小了一些，但湖面上依旧水汽弥漫。透过朦胧的雨雾，可以看到远处的湖面上，影影绰绰出现了大片的船影，正顶着风浪，缓缓向营地所在的岸边靠近。

没有喊杀声，没有箭矢破空，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和船夫的号子声隐约传来。

朱梓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看来，那个陈老五把他的话带到了，而巢湖水寨的大当家，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传令下去，”朱梓放下帘布，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各部按序列准备登船。辎重粮草先行，家眷马车居中，护卫部队分批压阵。登船期间，保持最高警戒，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是！”赵勇精神一振，立刻转身出去传达命令。

整个营地迅速而有序地动了起来。黑甲护卫们撤去外围警戒，收缩保护圈，将中间区域牢牢护住。仆役和负责辎重的军士开始将一箱箱物资、一袋袋粮草搬运到岸边。

湖面上，船队越来越近。为首的是几艘较大的楼船，甲板上站满了手持兵刃的水匪，但他们并未显露敌意，只是远远地停在距离岸边尚有一段距离的水面上。随后，大量的小船、渔船靠了过来。

一个穿着与昨夜陈老五相似，但气势明显更强悍的中年人，从一艘楼船上放下小舢板，独自一人划到岸边，在距离岸边十数步的地方停下，朝着岸上高声喊道：“巢湖蒋彪，奉大当家之命，前来恭迎潭王殿下圣驾！船只已备好，请王爷示下！”

他的声音洪亮，在风雨中清晰可闻，姿态放得很低。

赵勇来到朱梓身边，请示道：“王爷？”

朱梓点了点头：“让他们靠岸，开始转运。”

得到命令，岸边的护卫发出了信号。那些大小船只立刻争先恐后地向岸边挤来，船上的水匪纷纷跳入及膝的浅水中，七手八脚地帮忙稳住船身，放下跳板。

转运工作随即开始。沉重的箱笼和粮袋被优先搬运上那些吃水较深的大船。然后是女眷乘坐的马车，护卫们小心翼翼地将几辆宽大的马车固定在几艘并排连接的平底大船上。

徐妙锦、柳如烟和陈氏在侍女的搀扶下，也从马车下来，换乘到一艘相对舒适干净的楼船上。隔着船舱的窗户，看着外面雨中忙碌的景象和那些面带敬畏的水匪，她们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看来，王爷的威名，连这些水匪也震慑住了。”柳如烟轻声感叹。

徐妙锦点了点头，看着岸边那个身披蓑衣，在雨中指挥若定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的夫君，似乎总能在绝境中找到出路，只是，这其中的惊心动魄，却让她难以心安。

整个登船过程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四千多名护卫分成数批，一部分先登船控制住船队，一部分留在岸边警戒，待所有物资和家眷都上船后，最后一批护卫才在朱梓的带领下，登上了居中的几艘楼船。朱梓站在楼船的甲板上，雨水打湿了他的蓑衣，但他毫不在意。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船队，确认一切就绪。

“起航！”他沉声下令。

随着一声令下，船队开始缓缓离开岸边，驶向烟波浩渺的巢湖深处。上百艘船只组成的庞大队伍，在风雨飘摇的湖面上铺展开来，场面颇为壮观。

水匪头目蒋彪乘坐的小船紧随在朱梓所在的楼船旁边，他亲自摇橹，态度恭谨。

赵勇走到朱梓身边，低声道：“王爷，这些水匪倒是老实。”

“哼，”朱梓冷哼一声，目光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湖岸，“不过是慑于威势，暂时收敛了爪牙罢了。传令下去，过湖期间，任何人不得放松警惕。我们的刀，要比他们的更快！”

“末将明白！”赵勇抱拳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凛冽。

船队在风浪中前行，速度并不快。湖面波涛起伏，船身摇晃不定。不少初次经历水上航行的仆役和家眷都面色发白，强忍着不适。

徐妙锦所在的楼船内，虽然相对平稳，但摇晃感依旧明显。她抱着小柿子，轻轻拍着他的背，柳如烟和陈氏也各自坐着，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这湖上风浪真大，”陈氏忍不住道，“真怕一个浪头打过来……”

“别说不吉利的话。”徐妙锦轻声打断她，目光却也透着担忧，“相信王爷，会平安过去的。”

柳如烟拿出几颗蜜饯递给她们：“吃点东西压一压吧，或许会好受些。”

与内舱的紧张不同，甲板上的黑甲护卫们依旧如磐石般矗立，雨水顺着他们的盔甲流淌，手中的兵器握得更紧，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水面和船上的水匪。那些原本桀骜不驯的水匪，在这些沉默而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也都老老实实地划着船，不敢有丝毫异动。

朱梓的目光越过船舷，看向浑浊翻腾的湖水。巢湖水域辽阔，藏污纳垢，今日能顺利通过，靠的是绝对的实力压制。但这只是南下途中的一处险地，前方的路，只会更加复杂。

他需要尽快抵达两广，尽快将萧策他们铺开的摊子运转起来，尽快拥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力量。

雨势渐渐小了些，天光也亮堂了不少。远方的湖岸线逐渐清晰起来。

“王爷，快到对岸了！”赵勇指着前方。

朱梓点了点头，心中并未放松。越是接近目的地，越有可能发生变故。

船队缓缓靠近南岸的渡口。岸上，同样聚集了不少人影，看穿着打扮，似乎也是水寨的人，正翘首以盼。

蒋彪划着小舢板，再次来到朱梓的船边，高声道：“王爷，前面就是我们大当家等候的地方了。请王爷放心，岸上已清空，绝无闲杂人等。”

朱梓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船只陆续靠岸，护卫们率先跳下船，迅速占领有利地形，建立起警戒线。随后，辎重、马车、家眷依次下船。

整个过程，依旧紧张而有序。

直到最后一批护卫和朱梓都踏上了坚实的土地，所有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这场风雨中的巢湖渡，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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