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 峒里的大巫师，石蝎长老

山谷入口处的风似乎也凝滞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石虎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他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锐利的眼神在朱梓和驮着货物的马匹之间来回扫视。

片刻之后，石虎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但少了几分之前的敌意：“你说的是真的？现在就能拿出铁器和盐巴？”

朱梓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

一名亲卫立刻上前，解开其中一匹驮马上用油布包裹的货物，露出了里面码放整齐的铁锅、铁斧，还有几大包用厚纸裹着的雪白盐巴。阳光下，那些铁器泛着冷硬的光泽，盐巴更是显得格外耀眼。

周围的峒丁们看到这些东西，眼中顿时爆发出难以掩饰的渴望和激动，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铁器和盐巴，是山里最宝贵、最实用的东西，尤其是盐巴，简直就是硬通货。

石虎的目光也落在那堆货物上，喉结滚动了一下，但他很快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朱梓，眼神复杂：“好！潭王果然爽快！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份上，还拿出了真东西，我石虎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挥手：“这笔买卖，我黑岩峒……接了！”

周围的峒丁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

朱梓脸上露出笑容，拱手道：“多谢石峒主信任。本王保证，绝不会让峒主和黑岩峒的兄弟们失望。”

石虎哼了一声，脸上表情缓和了些，但语气依旧带着警告：“丑话说在前头！开采的地方，必须由我们的人带着你们去！只能在我们划定的范围里动土！若是敢越界半步，或者有其他歪心思，别怪我石虎翻脸不认人！到时候，你们就算是大明王爷，也休想囫囵着走出这黑岩峒！”

“这是自然。”朱梓坦然迎着他的目光，“规矩我们已经定下，本王的人，绝不会乱来。若是有人违背，不用峒主出手，本王自会严惩！”

石虎盯着朱梓看了片刻，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假，最后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么定了！先把这些东西卸下来！”

他对着身后的峒丁们吩咐道。

峒丁们立刻兴奋地上前，在王府亲卫的协助下，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匹马上的铁器和盐巴卸了下来。看着族人抚摸着铁锅、掂量着盐包时脸上露出的喜悦，石虎紧绷的脸庞也彻底松弛下来，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王爷远来是客，既然生意谈成了，就进峒里喝杯水酒吧！”石虎态度转变，对着朱梓发出了邀请。

朱梓欣然应允：“那就叨扰石峒主了。”

石虎哈哈一笑，亲自在前面引路，带着朱梓一行人穿过关卡，向着谷地深处的峒寨走去。峒寨里的景象与岜沙寨相似，但建筑更为粗犷，也显得更有气势。峒民们看到峒主亲自陪同一个穿着汉服的年轻人进来，都好奇地张望着。

“王爷，石料的事情，明日我便派人带路，先划定一小片区域，你们可以先试试看。”路上，石虎说道，“工钱和补偿的盐巴铁器，我们按照之前说的来。”

朱梓点头：“好，就按峒主说的办。具体开采事宜，本王也会派得力之人前来与贵峒对接，保证一切顺利。”

他知道，与黑岩峒的合作，同样只是一个开始。后续的执行，承诺的兑现，才是维持这份信任的关键。但无论如何，能够说服石虎这个强硬的峒主，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看着前方依山而建，充满了原始力量的黑岩峒寨，朱梓心中暗道：“水泥路……不远了。”

......

石虎在前引路，步履大开大合，兽皮坎肩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朱梓带着两名亲卫跟在后面，其余亲卫则牵着马，跟随着峒丁的指引，走向另一处安置点。

穿过由巨石和原木构成的关卡，黑岩峒内部的景象展现在眼前。这里的吊脚楼似乎更加高大，依着陡峭的山壁层叠而建，透着一股粗犷而坚韧的气息。峒寨里的道路用石块铺就，虽然不甚平整，却很坚实。

峒民们纷纷从吊脚楼里探出头，或者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打量着朱梓这个不速之客。他们的目光比岜沙寨的人更加直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警惕，但看到自家峒主亲自陪同，倒也没有人上前滋扰。

石虎将朱梓引到最大的一座吊脚楼前，这座楼明显比其他的更为雄伟，门前还挂着风干的兽头，平添了几分威猛之气。

“王爷，请！”石虎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朱梓点点头，迈步走上宽厚的木质楼梯。楼梯发出沉稳的咯吱声。

进入大堂，光线比外面暗了不少。堂内空间宽敞，地上铺着厚厚的兽皮，正中同样有一个大火塘，火焰熊熊燃烧，驱散了山中的寒意。几个同样穿着兽皮、面容刚毅的男子坐在火塘边，看到石虎和朱梓进来，都站起身。

“这是潭王殿下。”石虎介绍了一句，又指着其中一个额头上纹着黑色蝎子图案的老者对朱梓道，“这位是我们峒里的大巫师，石蝎长老。”

朱梓目光在那蝎子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拱手行礼：“见过石蝎长老，见过各位。”

石蝎长老那双深陷的眼睛锐利地打量着朱梓，并未立刻回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坐！”石虎指了指火塘边的一个木墩。

朱梓也不客气，在木墩上坐下。立刻有峒女端上来了陶碗，里面盛着浑浊的米酒。

石虎端起自己的碗，对着朱梓道：“王爷，我们山里人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这自家酿的烈酒！你若是看得起我石虎，就干了这碗！”

他说着，仰头便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动作豪迈。

朱梓看着碗中那浑浊的液体，闻着扑鼻而来的浓烈酒气，并未犹豫，同样端起碗，朗声道：“石峒主豪爽，本王岂能不奉陪！”

说罢，他也仰头将酒喝干。一股辛辣滚烫的暖流瞬间从喉咙涌入腹中，带着山野的粗犷气息。

“好！”石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用力拍了拍手，“王爷果然是爽快人！不像那些磨磨唧唧的酸儒！”

石蝎长老此时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王爷肯屈尊来我们这穷山恶水之地，还愿意拿出真金白银……不，是铁器和盐巴来换石头，倒是稀奇。”

朱梓放下陶碗，看向石蝎长老，语气诚恳：“长老，本王说过，是来交朋友，谈买卖的。本王需要石头修路，这路修好了，对大家都有好处。黑岩峒的兄弟们出力气开采，拿到应得的报酬，买卖公平，童叟无欺。这有何稀奇？”

“公平？”石蝎长老冷笑一声，“自古以来，官府和我们山民之间，何曾有过真正的公平？”

朱梓正色道：“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本王说话算话。开采的地点由你们定，开采的过程你们监督，报酬预先支付一部分，后续按时结算。若有半点差池，你们随时可以停工。本王今日立下的承诺，黑岩峒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黑岩峒头领，语气坚定：“本王要的，是长久的合作，是互利共赢。而不是做一锤子买卖，更不是来抢夺什么。”

石虎看着朱梓坦荡的神情，又想起刚才对方喝酒的爽快劲，心中的疑虑又消散了几分。他哈哈一笑，打破了有些凝滞的气氛：“好了好了！长老，王爷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们还计较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今天王爷是客，喝酒！吃肉！”

很快，峒女们端上来了大块的烤肉和一些山中野味，虽然烹饪简单，但分量十足，香气扑鼻。

石虎热情地招呼朱梓吃肉喝酒，席间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朱梓也放下身段，与石虎等人推杯换盏，询问了一些关于黑岩峒的风土人情，对他们的回答表现出认真的倾听。

酒过三巡，朱梓放下酒碗，对石虎道：“石峒主，既然我们达成了协议，开采石料之事，宜早不宜迟。本王明日一早便要离开，返回桂林府处理其他事务。后续具体的对接、划定区域、安排人手等事宜，本王会派一名得力的属下前来，全权负责。不知峒主意下如何？”

石虎啃着一块烤羊腿，闻言点头道：“没问题。你派人来就是，到时候让他直接找我。开采的地方，我们的人会带他去看。”

朱梓道：“好。本王会交代下去，让他完全遵照峒主的规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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