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请你不要自毁

坐在病床边的晏明尘，此刻看上去还远称不上“人样”。

他全身还覆盖着淡红色的新生组织，肌肉和皮肤刚刚勾勒出轮廓，仿佛剥了皮的蛹，苍白又脆弱。

晏明尘的头颅已经重新成型，面部五官虽不完全，却已能辨识出他的轮廓——只是那对还没长完的眼珠突出眼眶，泛着异样的血红。

“还记得我的能力是什么吗？”

他嗓音低哑，像破旧风箱中挤出的气。

于珊坐在对面，一只手插在风衣兜里，另一只端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神情冷静：“记得，细胞重组。”

她的目光在他那刚生出的手掌上停留了一秒，那手指仿佛刚刚脱胎，还带着未干的粘液，但他却像没感觉似地不停搓揉着，似乎以此确认自己依然活着。

“……其实没报什么希望。”

晏明尘轻声说道，像在讲一桩轻描淡写的旧事，“但如你所见，我成功活下来了。”

“你这种级别的生命力，不成功才怪。”于珊淡淡道，眼角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沐阳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晏明尘忽然抬头，那双红眼死死盯着于珊，“你们……你们不会把他杀了吧？”

“杀个屁。”

于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手里的咖啡终于被她一饮而尽，“我们压根干不过那条血肉巨龙。”

“那现在呢？”

“有个女剑仙，不知道哪来的，一剑把血肉巨龙给斩碎了，目前已经送进收容所，按流程，他现在正在接受初步体检。”

“……女剑仙？什么女剑仙？”晏明尘满脸写着‘这剧情不对劲’。

“我也想知道。”

于珊转过身，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是他的能力衍生出的人格投影？你知道的，有些灵能者会在人格分裂的边缘形成灵魂投影具现……反正我没搞懂。”

晏明尘摇头笑了，脸上那层新生肌肉随笑容微微牵动，显得十分诡异，“……只要他还活着，那就好，那就好啊……”

他话音未落，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顿时来了精神：“我一直觉得，这小子本性是不坏的……虽然体内确实有点不稳定因素，但我也是尽可能想帮他——对了对了，那女剑仙到底是不是人？”

“这我就说不准了。”

于珊耸肩，“你知道的，我们对整个昆仑的研究不足万分之一。”

晏明尘怔了怔，随即又长长地吐了口气，双手交叠放在膝头，那肉红的指节骨架交错着，像是在练习如何再次习惯作为“人”的动作。

过了片刻，于珊忽然开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继续做H省斩妖司司长？说真的，你也看到了那小子眼神里的愧疚。他是真以为自己害死了你，大概率会为了弥补你而加入我们斩妖司。”

“你要不要神隐一段时间？”

她顿了顿，语气罕见地带上一丝劝慰，“我可以帮你申请调职，调去安全点的南部分局养伤也行。”

晏明尘沉默了。

他低下头，眼神躲进了眼窝的阴影之中。

屋内陷入了一种凝重的寂静，仿佛所有的气息都因他沉思而凝固。

半晌，他终于抬起头。

“或许你是对的。”

他的声音依旧低哑，却带着一种冷静而坚决的温度，“但他应该知道真相。”

他顿了顿，目光穿透阴暗，看向墙上那幅模糊的画像，“我最清楚，背负着愧疚和遗憾活着，是件多么折磨人的事情。”

于珊一震。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所以，我还是回去做司长吧。”

晏明尘拿起烟，叼在嘴里，尽管那还没长全的嘴角抽搐着，“李沐阳就算不加入我们，也会是这个世界的变数。就别道德绑架他了。”

“行吧。”于珊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件事，就按你的想法来。”

门轻轻关上，只留下烟雾在屋内缓缓升腾。

……

隔离间里，寂静得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李沐阳站在白炽灯投下的冷白色光芒下，他身处的，是斩妖司最深处的收容区——一号特殊隔离间。

厚重的金属墙壁上刻满了符文与阵纹，肉眼可见的灵力流转如活物游走其中。

墙壁中央嵌着一块钢化灵晶窗，手臂长、手掌宽，足够让他看到外面的一切，却又无法将他自身的一丝气息透出分毫。

那扇小窗之外，是黑压压一片武装到牙齿的士兵。

他们身穿灵铠、头戴符箓战盔，每个人都持着高能灵压步枪与破邪雷束枪，枪口稳稳对准了他——仿佛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头随时会暴走的怪兽。

而他，确实也不能说是“人”了。

他体内，封印着一头血肉与神念构筑而成的妖龙——那是一头被压制、被迫沉眠的怪物，力量之庞大足以毁灭整座城市。

【李沐阳先生，很遗憾。】

对讲机中传来斩妖司工作人员略带迟疑的声音，【根据刚才体检结果，您体内的妖龙并未被彻底消除。不过……它们似乎进入某种休眠状态了。】

李沐阳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好的，我知道了。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

【嗯……】

那边明显顿了一下，【您会继续被收容于零号房间，和您的……宠物们一起。】

【额……同时，我们每天会提取您的血液样本用于后续研究，希望您能够配合。】

“让我来跟他说吧……”对讲机那边传来一个细小的交谈声，似乎在交接麦克风。

随即，隔着电流的沙沙声，一个温柔软糯的女声替代了之前那生硬的声音。

【李沐阳，我是鱼念念。】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抬起头望向隔离间角落里那个安装着监控的摄像头，仿佛能看见那头的她。

【请你不要产生任何自我毁灭的想法。】

她的语调十分柔和，【你体内封印着妖龙，如果你死了，妖龙并不会死，而是会脱困。到那时候，造成的后果，只会更严重。】

【我就是这次负责的专家组组长，请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研究出帮你彻底解决妖龙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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