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不该死在这里

李沐阳的眉心轻跳，身体下意识绷紧。

“你说的没错。”他轻声开口，话却像是对自己说的，“这变化，确实大。大到让人……不寒而栗。”

【……老弟，那是什么？】张远山终于开口，声音中已有几分怒意，【怎么会让妖气蔓延到这种地步？！这是……攻城了？！】

“我也正想问。”

李沐阳攥紧青锋剑，望着那抹即将吞没城市边缘的血光，缓缓道：“我才刚离开几天，怎么现实这边就他妈快成末日废土了？”

【是有人背后操控，还是哪道封印出了问题？】张远山沉声问。

“不知道。”李沐阳眯眼，“但不管是谁，今晚这座城——不能陷。”

风在天台上呜咽着如哭似诉，远方传来了一声宛如牛吼、却夹杂人语的低吼，那不是动物的声音，那是——

妖。

李沐阳眼神一凛：“老哥，废话少说，救城要紧。”

他一个纵身跃上护栏，天台之下百米高楼，他却毫无犹豫地纵跃而下。

夜风如刀，猎猎刮面，他衣袂飘扬，整个人仿若流星陨落，从天穹之顶，直坠血幕将至的地狱战场！

而张远山的残魂，就漂浮在他身旁。

两人并肩，一魂一人，一剑未出，锋芒已动。

夜风呼啸，血色天幕如同倒垂的帷幔，覆盖整座城市，压得人几欲窒息。李沐阳从斩妖司总部天台纵身跃下，身影如流星般划破长空，衣袂翻飞，手中青锋剑散发出幽幽光芒，剑气逼人。

他落地的一瞬，水泥地面被震裂出蛛网般的裂痕。眼前，城区已经彻底沦陷。街道上车辆横倒，建筑残破，电力系统完全崩溃，只有偶尔的火光映照出妖影憧憧。无数妖物如潮水一般从暗巷、地缝中涌出，红眼獠牙，嗜血狂躁，追逐着城市里仍存的每一个活人。

“快撤——啊！！”

前方传来求救声，一个斩妖司的低阶执行员正拖着腿部受伤的同僚在街口苦苦支撑。三头如山般的妖狼从黑暗中扑来，嘴角滴着腥红涎液，气势骇人。

李沐阳眼神一凝，身影如电般掠出。

“去你妈的，吃老子的剑！”

他一剑挥出，剑光如瀑，斩破夜幕。银河倾泻，星辉落地，三头妖狼还未来得及发出嚎叫，便被剑气轰成碎渣。血雾飘散中，李沐阳将那两人拎起，纵跃至一旁残楼之上。

“你们退到西北方向的地下通道，我已经开好传送阵，让支援队接你们！”他说得飞快，一边凝出灵符打入两人身躯，暂时稳住伤势。

做完这一切，他再不留步，朝更深处的战区而去。

这夜，李沐阳像是燃烧的火焰，在黑暗中不断穿梭。他劈开围困学校的翼蛇群，从妖兽手中救出满身是血的医护队，又以一敌十，在天桥之上单挑十数只凝丹以上的妖物，剑光激荡，将整座桥都砍得崩塌。他没有片刻休息，也不容许自己有任何迟疑。血与汗水交织，早已分不清彼此。

张远山在一旁都看傻了：“老弟，你这拼命的劲儿，比当年我大战昆仑妖潮时还猛……可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妖怪……不太对劲。”

李沐阳点头，目光一凛：“我也觉得了。”

这些妖怪的行为方式不像是野性冲动，更像是——有组织、有计划的围剿。他们明确目标、避开陷阱、牵制高阶战力、围猎弱者，这分明是有人在指挥。

“谁在背后动手？”

话音未落，天地骤然一静。

一种诡异的寂静骤然降临，仿佛整座城市在一瞬间被按下静音键。所有妖物都停下了动作，仿佛接到某种无声命令。李沐阳心中骤然一跳，反身望向天空。

——天空中，血色开始旋转，如同巨大的漩涡。而在漩涡的中央，三道身影缓缓浮现。

一袭紫袍，面容绝艳，冷如冰玉——正是玉罗真人。

一身灰僧袍，低眉垂首，手中佛珠滴血——一业和尚。

而在他们二人之后，竟还有一人，浑身被黑雾缠绕，看不清五官，但每踏出一步，四周空间便隐隐扭曲，似乎脚踩规则。

“三名……大乘修士？”

张远山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老弟，他们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地星？！这……不合常理！乾元界的大乘，绝不该出现在你这边的世界！”

李沐阳的心脏骤然收紧。

不是虚拟，不是幻觉——是真实！

玉罗真人一眼便落在了他身上，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带着无尽威压传下：

“李沐阳，终于找到你了。”

“今日之事，便由你来承担所有因果。”

“斩妖司，毁不毁已经无所谓了……但你，必须死。”

李沐阳没有说话，他只是一步步后退，拉开距离，右手紧握青锋。

“妈的……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干架么！”

“那就来！”

他挥剑再出，天地剑气滚滚而出，银光狂涌，试图斩破他们的压制。但仅仅片刻，玉罗真人一袖挥出，无形屏障荡开剑气，宛如湖面拨开波纹。

一业和尚也抬起头来，眼中毫无情绪，只有枯寂。他双手合十，低念佛号，九颗血佛浮现在他周身，一尊尊狰狞、面目模糊的佛像睁眼、张口，喷出梵音诅咒。

而那第三个身影，却只是缓步走来，每靠近一丈，李沐阳的气血就像被冻结了一层。

“大乘……三尊……”

“老哥，这仗打不了！”李沐阳脸色发白，青锋剑已经开始嗡鸣，张远山也吓得差点跳起来：“靠，你快跑啊，你现实身体可是金丹都不到，撑得住吗？！”

“跑？往哪儿跑？”

李沐阳苦笑，猛地转身，直奔锁妖塔所在的防御节点。他已预感到，他们来此，是奔着自己——以及锁妖塔来的。

只要能靠近塔心，或许还能借锁妖塔的力量反制！

可他刚一踏入锁妖塔底部，天空中的血色漩涡轰然加速，玉罗真人五指如兰，遥遥一按！

“镇！”

李沐阳还未来得及施展剑阵，整座塔陡然下沉，天地灵脉被强行断裂。

一股恐怖的压制之力从塔顶轰然落下。

“去你……！”

青锋剑冲天而起，意图斩开封印，可就在剑光将要突破塔影之时，那被黑雾包裹的第三尊大乘轻轻伸手，虚握虚放。

“封。”

天地一黑，剑光溃散，锁妖塔轰然合闭。

那一刻，李沐阳的意识彻底崩散。

只余塔下，封印之地，青锋剑刺入地面半寸，滴落一线血珠，生死不知——

……

城市风起，血色未散。

塔外，张远山残魂拼命冲击结界，却被玉罗真人一指弹回。

“你以为你能护得了他？”玉罗真人淡淡笑着，目光讥讽。

“乾元界你护不住。”

“地星……更别想。”

漆黑的虚空中，一切都仿佛沉入了止水的湖底。

李沐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他像是在梦中浮沉，又像是在深海中坠落，意识早已脱离了身体，灵魂仿佛被困在一座看不见的牢笼中，无边无际，既无光，也无声。

他感觉很冷。

那不是风霜雪雨的冷，也不是伤口血液蒸发的冷，而是一种从意识深处蔓延出来的寒，像是灵魂都被冻成了冰。偶尔似乎有光亮在他眼前闪过，可下一秒就像破碎的水面一样碎成斑驳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这是……锁妖塔的内部？”

“还是……地狱？”

他不知道。李沐阳努力想要张口，却连呼吸的感觉都模糊了。他仿佛变成了一团雾、一缕气、一丝残念，被困在这如同死亡前夕的静谧空间中，连心跳都被剥夺。

在他的意识中，偶尔会浮现一些画面——

小柒在办公室窝在沙发上打瞌睡，怀里还抱着一只画着猫脸的小抱枕。

旺财在厨房顶着锅盖翻垃圾桶，嘴里还念念有词：“大人不在，晚饭自由！”

还有张远山一边骂娘一边敲棋子：“我怎么就看不出你小子是个爱惹麻烦的命啊！”

这些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就像潮水一样时隐时现。

他想抓住它们，可指尖传来的只有虚无。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

可也就在某一刻，他忽然感到心头微微一颤，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有一根线，一缕极细的光线，从极远的地方穿透迷雾悄悄探来。

那不是剑光，不是术法，也不是某种超凡的能量。

而是某种……希望。

极微弱的，希望。

那一缕几乎不能称之为光的东西，在他识海深处缓缓晃动，就像风中不肯熄灭的蜡烛，哪怕塔顶镇压、天地封锁、大乘笼罩，它依旧顽强地存在。

李沐阳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知道那线从何而来，向何处去。

但他感觉，自己不能放弃。

“我……还没完。”

“锁妖塔……关不住我……”

他意识开始挣扎，哪怕只是象征性的反抗，也要从死寂中划出一道痕迹。他用尽所有意志，试图唤醒识海中那一丝光，那道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是否真实存在的希望。

忽然——

一阵若有若无的剑鸣声，在他灵魂深处轻轻响起。

“青锋……还在。”

他像是溺水者终于碰到了浮木，开始疯狂攀附，哪怕周围依旧是死寂无声，他却死死咬住那丝意识中残存的牵引。

“我还要救人……”

“我还有人要守……”

“我，不能死在这儿。”

意识再次陷入黑暗。

但这次，黑暗的最深处，多了一点微不可查的不同。

它不再是死寂。

它仿佛……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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