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个人伟力和芸芸众生
灵族统帅表示，以后贺澜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算再不合理，他也会听一听。
这很正常，战争中就是可以用一场又一场不可能的胜利，来奠定自己的权威。只是这胜利，贺澜看不懂，看不懂，就会不安。
这场战争，将人族打懵的同时，也将贺澜打的有些懵。
不同的是，人族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弱。而贺澜是知道魔族不该有这样的实力。
“魔族本部下令，让我辞去统帅一职，交给破六韩拔陵。”贺澜说道。
王冲一愣，脑海里响起那个魔族意气风发的天骄。每次战斗必冲在最前，没有丝毫畏惧的去挑战那些人族已经成名已久的强者。
尽管每次都被打到筋骨尽断，肉身崩裂。但那个魔族天骄却总是乐此不疲。最初还有人质疑这就是魔族天骄？跟个无脑莽夫一样。
但当一次次战争下来，所有人都认为。这样的人物，就该是天骄。
但，破六韩拔陵是天骄不错，一颗道心更是纯粹的可怕。但这样的人物，并不适合成为统帅吧？
“这是过河拆桥嘛？魔族也有这样的事？”王冲问道。
贺澜摇摇头，“算不上，或许是有培养一下后辈的想法。但更多的是战略的一个转变，魔族不打算彻底拿下上京，而是打算用上京为饵，不断的吸引人族强者过来牺牲。”
王冲点点头，魔族放任人族在皇宫建立防线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
“但我做统帅，魔族本部不放心，担心我一个不小心给姬氏皇宫平推了。”贺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真是看得起我。”
“贺帅有这个能力。”王冲肯定道。
贺澜摇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题一转说道，“你知道吗？魔族用上京做饵吸引人族的目光，但是站在人族的角度。魔族好像也被当成鱼钓了。”
“最初魔族的目标，只是进攻玄黄关而已。然而随着一次次胜利，魔族舍不得到嘴的，只能一次次增兵。这到底是好是坏？”
贺澜不解，他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只是感到不安。
王冲同样不解，“能够胜利，当然是好事。”
“战术上赢多少都没有用，重要的是战略上。”贺澜说道。
但贺澜也知道，魔族本部的决定没有错。虽然最开始的战略不是这样计划的，但拿下玄黄关，占稳玄黄关，到扩大战果，最后拿下上京。
这些同样是出于战略层面的决定。
贺澜看向姬氏皇宫的方向，说道，“如果一切按照最坏的想，这一切都是人族有预谋的。我想，我的对手不在对面。”
————
荒州即将进入全面战争的此时此刻，各地中小诸侯和宗派在做什么呢？
在因为异族入侵，帝都沦陷，而选择放下干戈。和此前联手驱逐旧族一样，再次联手吗？
并没有，他们相互打仗。
在失去上层力量制约的此刻，各地战火纷飞。所谓的乱世从来不是一方和一方力量的对抗，而是整个大地各方都在争斗。
甚至并非所有人都是出于野心，而是为了在乱世有自保的能力。
夏国，古月看着极道宗的情报，松了口气。无论于公于私，极道宗若是被蛮族灭亡，对于刚刚在南境建国的夏国，也会造成极大影响。
“不知不觉，宗门就成为南境的旗帜了。”
古月察觉到这一点，自己都有些惊讶。
“国主，又有两支诸侯的军队向着我们夏国来袭。还有三个宗门表示愿意支持我们抗击敌军，只要我们能够满足他们的条件。”有人禀告道。
古月穿着一身红色君王服饰，闻言脸上神色并无动容。但夏国的朝堂，却在这句话落下之后，立刻喧嚣起来。
“诸位，怎么说？”
古月威严的目光扫过朝堂。
而原本因为这些情报，陷入喧嚣的朝堂，在古月威严的目光下，尽数安静。夏国建立，古月担任国君之后，身为威严越重。
夏国一位大臣公孙术站出来，开口说到，“我夏国已经深陷战争泥潭，军队都尚未成型，对外战争都是个人武力。又因为对宗门的限制，夏国得不到宗门的帮助在。”
“眼下正是开国艰难的日子，夏国百废待兴，却又正巧赶上了天下大乱！”
“我们，是不是应该对宗门放宽一些条件，换取一些宗门的支持？”
立刻就有人站出来，是夏国的军方派武成岩，“放屁，限制宗门是国策，是底线，是夏国建国之基础！就是一步都不能退，现在若是退一步，日后只会更不成样子。”
“那夏国和其他诸侯国有什么不同？”
公孙术平静的说道，“但现在是开国建国，若是这个时期过不去，夏国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两说。为政之道，切忌黑白分明。”
武成岩冷笑了一声，“我知道，妥协的艺术嘛！可就是在妥协中，才会失去所有！”
二人争执不下，最终只能将裁决权交给身为国君的古月。
古月扫视朝堂，这里面是她这些年拉拢积攒的人杰。其中宋国不得志的官员，有缥缈宫的弟子，有极道宗的弟子，还有上京天骄战时认识的。这里面的每个人，都和她有着相同的志向，并都是人杰。
她们都认为，当下人族三大帝国所推行，国家和宗门共分天下的制度是错误。这会导致力量分散，国家和宗派暗中斗争严重。
以上京为例，姬氏和上京世家争权那么严重。这其中有没有三大圣地的推波助澜？
古月想要建立一个纯粹的国家，可以有宗门，但宗门应当全然以国家为首。而当下，大周分封之下，大周境内站起一个个诸侯。而那些宗门，又如何不是诸侯境内的另一个国家？
无论是公孙术还是武成岩，其实都没有错。二人都是站在夏国的角度，只是侧重点不同。但即便如此，二人所代表的不同意见，仍旧在夏国激烈争辩，彼此谁也不让。
而这个时候，就需要她这位国君来把握方向。
在众多人杰期待的目光中，古月开口道，“没有理想，走不了多远；但只靠理想，走不动。孤从一开始就说过，让渡宗门一些权利，没有什么。但不能是现在，不能让这一切像是趁火打劫。”
“拒绝那些宗门。”
说着，古月看向公孙术，“孤明白，眼下的局势时不我待。大局倾颓之下，夏国犹如狂风暴雨中的一片孤舟。无论是上京出事，还是作为南境标杆的极道宗出事，夏国所处的环境将会瞬间水深火热。”
“但诸位要记住，我们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理想。”
古月站起身，目光越过群臣，投向宫殿的广阔天空。
“我们要证明这条路的能不能走。”
“夏国可以灭，但只要道是对的，即便我们都死，夏国灭亡。人族也终会有人接过旗帜，继续走上这条路。”
“人族从上古蛮荒时期至今，筚路蓝缕，直至今日。关于未来的抉择始终不确定，究竟这个种族的亿万生灵，汇聚起来的力量，才是未来。”
“还是以宗派的方式，不断的培养强者。只要强者够多，强者够强。便足以一人镇压亿万众生？”
“而我们探寻的，是第一条路。”
这条路并不好走，在踏上来之时，古月就已经清楚了。但这个朝堂里的人杰们，却并不是都想的很清楚。踏上理想之路，多么浪漫的话。但这条路绝不是踏上去就行了，需要付出很多。
但没关系，古月打算用一生寻求一个答案。
上京，少年天子姬发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
国家和宗派的终极形势，人族的未来。
但不论是哪一派，大周的路都必然是错的，无论哪条路大周都不占。而分封制又在拽着大周灭亡，可以说，很多东西都是注定。
姬无元走过来，眼中含着怒气，死死盯着姬发，“为什么这么做？我不理解！”
姬无元很少这样动怒，因为生气会影响判断，而愤怒对于判断没有任何好处。但这一次她忍不住，是真的忍不住！
对于自己发现的事，姬无元不敢相信，“上京的崩溃，有你的手脚？”
姬发看着她，轻轻笑了笑，“姑姑不愧是天骄，这一代封王天骄第一。瞒过谁也瞒不过你。”
“为什么？”姬无元的声音压抑着怒气，更是不可置信。
上京的崩盘，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是王家沟通内外，联合魔族一举打开了一个缺口。但姬无元却很清楚，上京哪有这么脆弱？大周帝都，一个早就叛变，旗下势力被清洗过一遍的王家。
勾连些许连清洗都注意不到的下属，就能内外联合攻破上京八阶大阵？
你在开玩笑。
所以姬无元去调查，而查到的一切让姬无元不敢置信。
上京的陷落，和这位大周天子有关。
“先祖血洒边境，燕王他们也在最后的关键时刻，选择为大周为人族留下火种。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姬无元压抑着情绪说道。
姬发笑了笑，“姑姑向来事不关己，然而到了这一步却想起自己是姬家人了？想要维护大周江山了？”
姬无元一阵心累，她的脸色骤然平静下来，“陛下，你到底想干什么？聪明人并不只我一个，一旦这件事爆出来，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孤应该会被吊死，成为第一个被吊死的大周天子。”
姬发不在意的笑了笑，“但是并不会，因为会有人帮孤掩埋一切痕迹，不是吗？姑姑。”
“我只能抹去我看到的，但我不能确保我就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孤没有说，只有姑姑会抹去痕迹啊。”
姬发不在意的笑了起来。
姬无元一愣。
姬发收敛了笑容，少年的脸上浮现了清晰的迷茫，“我一直在思考一些事，我想不明白，我不愿意接受，却又无可奈何。”
少年的眼神看向姬无元，“大周灭亡，从建国起就已经埋下祸根了。旧有的帝国即将崩塌，这艘船是腐朽而破旧的，但这艘船上的每个人，都希望这艘船还能再航行一段时间。”
少年叹了口气，“上京如果被攻破，战争持续，会如何呢？魔族打不下上京，从而分散开来席卷荒州。”
“占住上京又怎么样呢？好像只要上京还在，一切都还有机会。就像是一座囚笼，将人族困在囚笼里，看着魔族在荒州肆虐？”
“那为什么不干脆一点，让这座囚笼同时困住人族，也困住魔族。”
姬无元深深皱眉，“这样做，意义是什么？”
姬发说道，“孤想寻找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我找寻不到，所以孤想，干脆让天下人来告诉我这个答案好了。”
人族的未来，到底是芸芸众生，还是依靠个人伟力？
姬无元看姬发的眼神都变了，她的怒意消散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凉意浮现在心底。
“你说有些人会帮你抹去痕迹，他们知道你的想法？”
“或许吧？”姬发想了想，“这世上从不缺乏聪明。”
“可如果，在你找到答案之前，上京就彻底崩了呢？”姬无元说道，“失去了上京，魔族灵族蛮族在人族可就彻底失去制约了。”
“上京的在的时候，蛮族还不是去南境攻打极道宗了吗？无非是有忌惮的去打，和没有忌惮的去打，没有区别的。”
姬发轻声说道，“如果在答案出来之前，上京就彻底崩了...那就崩了吧。”
“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路，是对是错，先走了再说。”
另一边，钟河带着钟家的人，禀告钟家家主，“已经将那些痕迹都清理干净了。”
上京的战争开始，极道宗就将这些世家支柱放了回来。
顿了顿，钟河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不明白，这位大周天子这是何意？”
姬氏在边境的作为，让姬氏重新拥有了人心。姬发作为天子，在这个关口，无论是身份还是人心，都得到充分的拥护。可以说，若是姬发主导打退了魔族，即使边境被破了。
姬氏仍旧重新坐稳大周，姬发这位少年天子，也将重新拥有巨大的人望。
但现在，那位天子玩了一手，钟河完全看不懂的操作。
“我也不明白，但谁知道呢。”钟家家主，钟丞幽幽的说道，他的思绪再一次回到边境战场。姬氏断后，而他和一众强者撤退。
后来的无数个时刻，他都不止一次的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敢一起死在那座战场呢？
有些死，轻于鸿毛，而有些死，重于泰山！
回来之后，所有人都在称赞姬氏的牺牲。姬氏此前争权夺利，宛如小丑一样的行径被彻底遗忘，再没有人提起。留在所有人印象里的，只有姬氏老祖的挺身而出，姬氏最后的舍生取义。
姬氏不是小丑了，当初和姬氏夺权的钟家，王家，洛家却是彻底沦为了小丑。
人心本来对这些龃龉事不感兴趣，但如今人心却觉得，大周本来就是人家姬氏的。人家想要夺权情有可原，你们三大世家凭什么？
他钟丞赢了姬氏一辈子，输了这一次，就让他此前赢的所有都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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