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章 扶苏归罪 帝星已陨

骊山北麓，渭水之滨，空前宏伟的陵寝工程，早已耗尽了无数民脂民膏。

如今，这里将迎来它真正的主人。

将闾一身素白孝服，亲自主持嬴政的葬仪。

九鼎轰鸣，钟磬齐奏，百官缟素，三军垂泪。

这位开创大一统基业的始皇帝，在最隆重的礼制下，长眠于他为自己营造的地下宫殿。

国丧期间，咸阳城一片肃杀。

往日喧嚣的街市沉寂下来，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白幡。

然而，压抑的气氛并不能阻止南方雪片般飞来的告急文书。

陈胜、吴广的叛军，如滚雪球般壮大，攻城略地，势不可挡。

就在这举国哀恸与烽火焦灼之际，一骑快马冲入咸阳。

风尘仆仆的扶苏，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听闻父皇噩耗，星夜兼程，衣不解带，终于赶回。

他踉跄着冲入嬴政的灵堂，见到那冰冷的棺椁，悲从中来，双膝一软，长跪于地，久久不起，压抑的哭声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闻者无不动容。

三日之后，孝服未除的扶苏，径直前往麒麟殿。

他面容依旧憔悴，但眼神中却褪去了往日的温吞与迷茫，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沉凝。

见到端坐于御座之上的将闾，扶苏没有丝毫犹豫，撩起孝袍下摆，伏地叩首。

“九弟……不，陛下！”扶苏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臣兄愚钝，昔日屡屡以妇人之仁，空谈误国，质疑陛下雷霆国策，如今方知大错特错！天下之乱，非陛下之过，乃秦法严苛，积弊已深，六国遗孽，贼心不死。臣兄愿为陛下分忧，万死不辞！”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大殿中炸响。

将闾看着匍匐在地的扶苏，这位一向以仁德自居的长兄，此刻竟说出如此决绝之言，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波澜。

他默然片刻，眸光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殿中数名平日里与扶苏亲近，或是倾向儒家思想的官员，见此情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出列，叩首恳请：“陛下，长公子素有仁德之名，深得民心。如今幡然悔悟，实乃社稷之福。恳请陛下给长公子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或可派往叛乱之地，宣扬陛下恩德，安抚民心，瓦解叛军！”

将闾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扶苏的转变，究竟是真心悔悟，还是在父皇驾崩、天下大乱之际，另有所图？

但眼下大军即将南下，叛军声势浩大，扶苏的身份和过往的仁名，若运用得当，确实不失为一步好棋。

“父皇操劳一生，为大秦开创万世基业，我们兄弟当守住江山。”将闾的声音缓缓响起，打破了殿中的寂静，“国丧之后，朕将择日登基，改元‘始武’，以继先帝之志，扫平天下不臣！”

数日后，登基大典在咸阳宫举行。

考虑到国丧未远，且南方战事吃紧，一切从简。

将闾身着玄色十二章纹龙袍，头戴十二旒冠冕，立于高台之上，接受百官朝贺。

“先帝遗愿，朕必达成！”将闾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传遍整个广场，“中原叛逆，朕必剿灭！然，叛乱之后，大秦亦当深刻反思，革除弊政，与民更始，方能长治久安！”

大典之后，将闾单独召见扶苏。

“皇兄对平定南方叛乱，有何见解？”

扶苏早已打好腹稿：“回陛下，臣兄以为，当剿抚并用。军事上，集中雷霆之力，坚决打击叛军首恶及核心力量，震慑宵小。安抚上，则当区别对待，对那些被裹挟的无知黔首，当以招抚为主，广施恩德，减免部分不合理的苛捐杂税，开仓放粮，救济流民，如此方能争取民心，釜底抽薪，则叛乱自平。”

将闾听罢，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说道：“皇兄既有此心，朕给你一个机会。命你为安抚使，随军南下，负责招降纳叛，宣抚地方，救济流民。但切记军国大事，仍由主将决断，你不得干涉军令。”

“臣兄，叩谢陛下天恩！”扶苏再次叩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这是九弟对他的考验，也是他证明自己的唯一机会。

麒麟殿内，杜周愁眉紧锁，一张胖脸几乎拧成了苦瓜。

叛乱一起，南方数郡的税赋几乎断绝，而大军开拔，粮草军械的消耗如同无底洞，国库的压力，前所未有。

“陛下，”杜周哭丧着脸，“如今国库吃紧，军费浩繁，臣……臣斗胆提议，是否可以效仿古时，向天下富商、宗室、功勋之家，发行‘军功债券’？许以将来平叛之后，以缴获或新增税赋优先偿还，并给予一定利息，或以功爵相抵。如此，或可解燃眉之急。”

将闾闻言，倒是觉得此法可行，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

“准。此事交由你与少府协同办理，务必隐秘高效，不可引起民间恐慌。”

“喏！”杜周如蒙大赦，仿佛看到了无数金银向国库招手，虽然这些金银暂时还不姓秦。

罗网的消息也适时送达。

陈胜在陈县自立为王，国号“张楚”，其部将周文率领的偏师，更是号称百万，兵锋直指函谷关，沿途秦军望风披靡，已有数名郡守、县令或开城投降，或死于乱民之手。

天下震动。

咸阳的阴云之下，后宫之中亦暗流涌动。

长信殿内，芈彤听闻楚地大乱，陈胜更是打着恢复楚国的旗号，心中不由泛起异样的涟漪。

她不动声色地通过心腹内侍，与咸阳城中一些蛰伏的旧楚贵族后裔取得了隐秘的联系，试图在这场乱局之中，为自己也为日渐式微的楚系外戚势力，谋求一线生机。

她深知将闾的铁腕，不敢有丝毫异动，但提前布下几颗闲棋，总不是坏事。

面对南方愈演愈烈的叛乱，以及关中蠢蠢欲动的六国余孽，将闾眼神冰冷。

他深知此刻必须以最雷霆万钧之势，用最短的时间，将这股反叛的火焰彻底扑灭，才能震慑天下宵小，稳固大秦的统治。

“传朕旨意！”将闾猛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朕将亲率大军，东出平叛！”

“命上将军蒙毅，留守咸阳，总理朝政，节制关中诸军事宜！”

“命卫尉章邯为先锋，统领京师卫戍及新募之兵共二十万，即刻整备，粮草齐备后，即刻东出函谷关，扫平叛逆！”

“朕随后便至！”

此令一出，满朝皆惊。

天子亲征，这在大秦，已是许久未有之事。

足见陛下对此次叛乱的重视，以及平叛的决心。

章邯热血沸腾，轰然领命：“末将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必将叛军头颅献于马前！”

蒙毅亦出列领旨，神色凝重，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一场决定帝国命运的决战，即将在中原大地，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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