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章 西行驼铃,险境逢生
废弃的烽燧内,沈福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残破的衣衫上血迹斑斑,凝结成深褐色。
他已经两天没有合眼,耳边除了风沙的呜咽,便是自己粗重的呼吸。
手中的短刀,刀锋在昏暗中泛着一丝寒芒,这是他最后的依仗。
突然,一阵细碎的声响,穿透了风声,传入他的耳中。
不是沙石滚落,更像是……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
沈福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肌肉瞬间绷紧,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四肢。
是塞琉古的追兵,还是那些该死的瀛海杀手?
他屏住呼吸,将身体更深地藏入阴影,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住烽燧唯一的破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几声低低的、陌生的口音交谈。
不是匈奴语,也不是西域常见的胡语。沈福的心跳得更快了。
“……应该就在这附近。大人吩咐过,活要见人,死……也要带回信物。”
一个压低的声音说道,带着几分关中腔调。
关中腔!
沈福的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刻,三个矫健的身影出现在了烽燧的破口处,他们身着普通的西域商旅服饰,但腰间鼓囊囊的,行动间透着一股军人的干练。
为首一人目光锐利,环视一周,最后定格在沈福藏身的角落。
“沈大人?”那人试探着问了一句。
沈福没有立刻回应,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态。
三天饿九顿,谁知道这是不是敌人的新花招。
“沈大人,我等奉李信达少卿之命,前来接应!”
为首那人见沈福不语,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小的令牌,上面赫然刻着一个秦篆的“罗”字。
罗网的信物!
沈福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虚弱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手中的短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你们……终于来了……”
“大人!”三人见状,连忙上前,一人扶起沈福,另外两人则警惕地守在门口。
“水……粮……”沈福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有!有!”其中一人迅速从行囊中取出水囊和几块肉干递了过去。
沈福狼吞虎咽地吞咽着,冰凉的清水滋润着干涸的喉咙,让他重新感觉到了生机。
“大人,您受苦了!”为首的罗网探子看着沈福的惨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们是李信达派出的先头斥候小队,专门负责搜寻沈福的踪迹。
“废话少说,”沈福喘了口气,眼神却依旧锐利,“安条克城内……塞琉古的军事部署……我画在了这里……”
他从贴身衣物中取出一卷用油布裹得紧紧的羊皮,递了过去,“这上面,还有安提柯三世的一些……个人喜好和弱点,或许能用上。还有,巴赫拉姆……此人不可信,他与安提柯三世之间,并非铁板一块……”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将自己这段时间九死一生探查到的,那些未能及时通过“死间”传递的细节,一一告知。
“大人放心,我等一定将情报安全带到李少卿手中!”为首探子郑重接过羊皮卷,小心收好。
与此同时,李信达与杜周率领的大秦友好商贸代表团,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向西挺进。
茫茫戈壁,黄沙漫天,驼铃声声,在这死寂的天地间显得格外清晰。
杜周骑在一匹高大的双峰驼上,颠簸得七荤八素。
他身上那件崭新的锦袍,早已被风沙吹得灰头土脸。
此刻,他正偷偷摸摸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枚黄豆大小的棕黑色药丸——格物院特制的“定神丸”,据说能缓解旅途劳顿,还能压惊。
“哎哟喂,我的老腰啊!”杜周小声嘀咕着,将一枚药丸塞进嘴里,苦得直咧嘴,“这鬼地方,连根鸟毛都看不见,那些西域的国王,当真会喜欢咱们的‘迎宾礼炮’和‘散花祈福’?别到时候,人家以为咱们是来拆他们王宫的,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瞥了一眼队伍中那几个由锐士严密看管的神秘箱笼,心里就直打鼓。
里面装的那些“奇珍异宝”,他可是一件都不敢碰。
李信达骑马走在队伍最前方,神色平静,目光不时扫过四周。
他深知此行任务艰巨,不仅要联络帕提亚,震慑塞琉古,还要找到生死未卜的沈福,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报——”一名斥候从前方飞马而来,“启禀少卿,前方十里,发现一队约百人的不明骑兵,打着塞琉古的旗号,正向我方靠近!”
队伍中顿时一阵骚动。
杜周更是吓得差点从骆驼上掉下来,手里的“定神丸”锦盒也险些脱手。
“莫慌!”李信达抬手示意队伍保持镇定,“队形不变,弓弩手戒备!杜大人,您先到队伍中间去。”
杜周巴不得赶紧躲起来,连滚带爬地指挥着自己的骆驼往队伍中间挤。
很快,那队塞琉古骑兵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他们装备精良,气势汹汹,显然不是普通的巡逻队。
“来者何人!为何擅闯我大辅国境!”
一名塞琉古军官策马向前,用生硬的汉话喝问道。
李信达催马上前几步,朗声道:“我乃大秦使臣,奉大秦皇帝陛下之命,前往帕提亚等国通商友好,途经贵境,还望行个方便。”
“大秦使臣?”那军官上下打量着李信达,又看了看他身后庞大的驼队,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与贪婪,“哼,如今是非常时期,一切外来商队,都需接受检查!下马!接受检查!”
李信达眉头微皱,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他知道,一旦让对方检查,那些藏在货物中的“厚礼”势必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我等乃大秦正式使团,代表大秦皇帝陛下,岂容尔等随意搜查!”李信达语气转冷,“若贵国执意如此,便是与我大秦为敌!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
“少废话!”那军官显然没把李信达的警告放在心上,拔出腰间弯刀,厉声道,“弟兄们,给我上!把他们都给我围起来!”
百余名塞琉古骑兵呼啸着便要冲上来。
“放肆!”李信达眼中寒光一闪。
他早有准备,岂会任人宰割。
“预备——”他身后的秦军锐士早已张弓搭箭,黑洞洞的弩口也对准了冲来的敌人。
就在此时,杜周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觉得躲在后面也不安全,扯着嗓子对着一只铜制喇叭喊道:“喂——前面的朋友!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啊!咱们是来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你们看,我们还给你们的国王准备了礼物呢!”
这正是格物院研制的“千里传音”,杜周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如同洪钟一般,震得那些塞琉古骑兵耳膜嗡嗡作响,连马匹都受惊不小,阵型顿时有些混乱。
那塞琉古军官被这突如其来的“狮子吼”吓了一跳,一时间竟忘了下令。
李信达抓住这个机会,对身旁一名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护卫悄悄从怀中取出一枚红色的“掌心雷”,点燃引线,猛地朝天上一扔。
“嘭!”一声巨响,伴随着耀眼的火光,在半空中炸开。
塞琉古的战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顿时惊恐万状,嘶鸣着四处乱窜,不少骑兵被掀翻在地。
那军官胯下的马也受了惊,人立而起,险些将他摔下。
“这是……这是什么妖法!”军官稳住身形,脸色煞白,看着秦军阵中那些面不改色,手持强弓劲弩的锐士,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这大秦商队,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好惹。
李信达冷哼一声:“此乃我大秦迎宾之礼,以示友好。若阁下执意要与我大秦为难,那接下来,恐怕就不是这么‘友好’的礼节了!”
那军官看着自己乱作一团的队伍,又看看秦军严整的阵型,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今天恐怕是踢到铁板了。
这点人手,真要打起来,占不到丝毫便宜。
“哼!算你们狠!”
军官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狠话,约束着手下,狼狈地退走了。
一场小小的冲突,有惊无险地化解。
杜周长长地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对那“千里传音”和“掌心雷”的威力,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些玩意儿,用来吓唬人,效果还真不错!
队伍继续前行。
数日后,李信达派出的斥候小队,终于带着形容枯槁,却精神尚存的沈福,与大部队汇合。
“沈大人!”当李信达看到被搀扶着,几乎是被人架着走进营地的沈福时,这位素来沉稳的鸿胪寺少卿,也不禁眼圈一红,快步迎了上去。
“李少卿……”沈福看到李信达,看到他身后飘扬的大秦旗帜,紧绷了数月的神经彻底放松,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快!军医!”李信达连忙扶住沈福,大声呼喊。
杜周也凑了过来,看到沈福那副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凄惨模样,吓了一跳,先前对旅途的抱怨和对“奇珍异宝”的恐惧,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定神丸”,就想往沈福嘴里塞:“快快快!这是好东西!格物院的宝贝!”
“杜大人,沈大人是力竭晕厥,不是受惊。”军医哭笑不得地拦住了他。
经过一番救治,沈福悠悠醒转。
当他得知自己怀中那份用鲜血换来的完整情报,早已通过罗网的渠道送达咸阳,陛下已经知晓塞琉古与瀛海的阴谋时,一直强撑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陛下……陛下圣明……臣……不辱使命……”
营救了沈福,又得到了他口述的更多关于塞琉古内部的详细情报,李信达精神大振。
他立刻下令,队伍暂时休整,让沈福好生调养,同时,根据沈福提供的情报,重新规划了前往帕提亚的路线,避开了一些可能存在的塞琉古暗哨和据点。
安条克城内,安提柯三世派出的那队前往“检查”大秦商队的骑兵,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军官添油加醋地描述了秦军的“嚣张”和那些“古怪的东方妖术”,什么“千里传音能震死人”,“掌心雷能召唤天火”云云。
安提柯三世听得将信将疑,但对这支大秦“商队”的戒心,却又提升了几分。
他隐隐觉得,这支队伍的目的,绝不仅仅是通商那么简单。
“传令下去,”安提柯三世沉声道,“加强边境巡逻,密切注视这支秦国商队的动向。另外,派人去帕提亚那边打探一下,看看这帮秦人,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西行的驼铃,依旧在悠扬地回荡。
前方,是叵测的帕提亚,是虎视眈眈的塞琉古。
但大秦的使者们,带着皇帝的嘱托,带着新获的情报,也带着那份足以改变西域格局的“厚礼”,正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风暴的中心,坚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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