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章 蛇已出洞
夜,麒麟殿偏殿。
烛火在青铜灯盘中静静燃烧,将殿内三样事物映照出沉沉的光影。
一枚被格物院精心复原的罗马双头鹰金币,一份关于蒸汽机初步成效的报告,以及一份来自黑冰台的密报。
嬴将闾独自坐在案后,殿中静得能听见灯芯爆开的轻微毕剥声。
王姚的身影,如同一道融入阴影的幽魂,无声地立在阶下。
“陛下,那罗马使者,果然按捺不住了。”
王姚的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波澜。
嬴将闾拿起那枚金币,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上面那只展翅欲飞的双头鹰,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一条被关在笼子里的狼,总会试图撕咬铁栏,这是本性。”
他的目光,从金币上移开,落在了另一份密报上。
那份关于毒药的报告,让他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那名自尽间谍牙齿里的毒药,查得如何了?”
“回陛下,”王姚从袖中取出一卷更详细的简牍,双手奉上,“格物院的药理科,已查明。此毒,乃是十数种罕见植物与矿物混合而成,其中最关键的一味主药,是一种名为‘尼罗河睡莲’的致幻植物,仅产于埃及尼罗河流域。”
王姚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但其提炼之法,却非埃及所有。反而与古希腊一种失传的‘赫尔墨斯秘药’的配方,有七成相似。”
埃及的原料,希腊的配方,罗马的间谍,楚国的杀手。
一根看不见的线,将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势力,诡异地串联在了一起。
这根线,跨越了万里之遥的沙漠与海洋,最终,指向了他的咸阳宫。
嬴将闾将那份报告缓缓放下,他想起那名罗马间谍自尽前癫狂的笑容,想起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刚才说,我们在东方的朝堂里,也有他们的人?”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殿内凝固的空气里。
王姚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胸前。
“臣等正在全力排查,所有与西域使节有过接触的官员。目前,已锁定了一个可疑之人。”
“谁?”
王姚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又清晰地传入嬴将闾的耳中。
“鸿胪寺少卿,季布。”
季布?
嬴将闾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楚国旧贵族,秦灭楚后,因其才干被朝廷录用,在鸿胪寺任职多年,专门负责接待各国使节。
此人为人谦和,处事圆滑,在朝中风评极佳,几乎无人不赞。
更重要的是,黑冰台的卷宗里记载过,此人年轻时曾游学于遥远的亚历山大城,精通希腊语。
一个出身楚国,却精通希腊语,又恰好在鸿胪寺身居高位,负责与所有外来使节打交道的人。
所有的线索,都在此人身上汇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他就是那条藏得最深的毒蛇。”
嬴将闾下了结论,敲击桌案的手指停了下来。
王姚的身形微微一动:“是否即刻抓捕?”
“不。”
嬴将闾摇了摇头,靠在椅背上,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寒光。
“蛇已经找到了,但蛇窝还没有。现在动他,只会惊动窝里其他的蛇。”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世界舆图前,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了咸阳城中某个幽深的府邸之上。
“朕不仅要抓蛇,还要把蛇蛋一窝端了。”
......
咸阳城的暗流,被深宫高墙暂时遮掩。
而在万里之外,印度洋的季风,送来了孔雀王朝迟来的怒火。
罗马的援助迟迟未至,绝望中的孔雀王几乎掏空了国库,又许下重金,从西方招募了一支由希腊人、波斯人、甚至还有些许迦太基流亡者组成的庞大雇佣军舰队。
近百艘大小不一的战船,如同一片从海平线上升起的乌云,气势汹汹地压向了僧伽罗岛。
为首的十几艘希腊三桨战船,更是摆出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冲角”阵型。船首那闪烁着青铜寒光的撞角,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重现昔日萨拉米斯海战的荣光。
旗舰“镇南号”上,赵佗扶着船舷,任由海风吹动他花白的胡须。
他看着那漫天蔽日的船帆,布满风霜的苍老脸庞上,却露出一丝近乎怜悯的冷笑。
“一群乌合之众。”
他甚至懒得亲自拿起令旗,只是对身旁的副将淡淡吩咐了一句。
“按一号预案行事,让他们尝尝陛下赏下的‘新玩意儿’。”
“遵命!”
随着“镇南号”的旗语挥动,严阵以待的秦军舰队并未如敌人预想的那般迎头痛击,反而不紧不慢地调转船头,开始向后撤退,将舰队后方那片看似开阔无垠的海域,完全暴露了出来。
“懦夫!”希腊雇佣军的指挥官,一个名叫德米特里的斯巴达后裔,见到此景,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在他看来,这些东方人显然是被己方庞大的舰队规模吓破了胆。
他毫不犹豫地大手一挥,下达了全速追击的命令。
在他眼中,胜利的荣光与孔雀王许诺的黄金,已是唾手可得。
然而,就在他的舰队冲入那片“开阔”海域的中心时,异变陡生!
秦军舰队的两翼,突然分出了数十艘外形扁平、速度极快的小型快船。
这些船上没有安装沉重的床弩,船头甲板上,只固定着一个个造型古怪的巨大铁皮喇叭。
船上的秦军士卒动作整齐划一,两人一组,将一袋袋黑色的粉末与粗粝的铁砂,小心地倒入一个半人高的厚实木桶中,再塞入一根长长的引线。
德米特里还没明白那些秦国人在搞什么名堂,就看见那些快船上的士兵,同时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轰!”
“轰!轰!轰!”
一阵阵前所未有的、仿佛能撕裂苍穹的恐怖巨响,在海面上骤然炸开!
那声音,比最狂暴的雷鸣还要震耳欲聋。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夹杂着无数细碎的铁砂,如同一道无形的死亡镰刀,瞬间横扫过冲在最前方的希腊战船。
这正是格物院根据缴获的方士丹方,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改良出的“震天雷”。
它对船体的杀伤力或许有限,但那恐怖的声响与无孔不入的冲击力,对于一群从未听闻过火药爆炸声的冷兵器时代的士兵而言,是足以摧毁灵魂的精神打击。
孔雀王朝的联合舰队,在第一轮雷鸣中便陷入了灭顶的混乱。
距离最近的船只上,许多士兵被那巨大的轰鸣震得双耳流血,惨叫着倒在甲板上,口鼻中都渗出了血丝。
孔雀王朝特有的战象,在船上受惊,彻底疯狂,它们嘶鸣着,用巨大的象蹄,将身边的驭者与士兵踩成肉泥。
希腊人引以为傲的阵型,在这闻所未闻的“神之怒吼”面前,瞬间崩溃。
就在此时,赵佗的旗舰之上,代表总攻的黑色龙旗,猛然升起。
早已完成转向的秦军舰队,如同一柄柄收割生命的黑色镰刀,悄无声息地冲入了那片混乱、恐慌、彻底失去指挥的敌阵之中。
“嗡——!”
床弩的咆哮再次响起,碗口粗的巨箭,轻而易举地贯穿了敌船脆弱的船身。
“嗖!嗖!”
霹雳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精准地落在敌船的甲板与风帆上,将一艘艘战船,变成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大火炬。
震天雷的轰鸣,床弩的撕裂,霹雳火箭的烈焰,构成了一曲单方面的死亡交响乐。
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屠杀。
斯巴达后裔德米特里,双目赤红,状若疯癫。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座舰被一枚霹雳火箭点燃,熊熊烈火转眼就吞噬了整艘船。
在被烤成焦炭之前,这位骄傲的指挥官,不得不狼狈地跳入海中。
他还没来得及游出多远,一张巨大的捞网便从天而降,将他罩了个结结实实。
几名秦军士卒嘿呦嘿呦地转动绞盘,像打上一条格外肥硕的大鱼一般,将这位湿淋淋的希腊指挥官,从海里活捉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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