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4章 土著口中的天神之器
太尉府。
后院那棵老槐树下，尉缭没有喝酒。他面前的石桌上，摊着一张来自格物院的新图纸，上面绘制的，是即将配发给北军大营的新式甲胄。
图纸的角落里，用朱砂小字清清楚楚地标注着：“以倭人国特供精铁打造，其坚，倍于旧甲；其重，减之三成。”
尉缭的手指，在那行小字上反复摩挲，表情复杂。他既为麾下将士即将换装新甲而喜悦，又为这精铁的来路，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这感觉，就像是穿着别人家扒下来的衣服，虽然暖和，但总觉得不那么光彩。
“太尉大人！天大的商机啊！”
人未到，声先至。右丞相冯去疾像一阵旋风，卷进了院子，手里还挥舞着一卷竹简，满脸都是发现了新金矿的潮红。
尉缭眼皮一跳，下意识地想把图纸收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哎哟，这不就是咱们的‘北军虎卫’新款吗？”冯去疾一把抢过图纸，啧啧称奇，“公输班那老小子，手艺是真不错！太尉大人，你这下可得好好谢谢老夫！若不是老夫运筹帷幄，帮你把倭人国的铁矿‘托管’过来，你这新甲，怕是等到胡子白了也穿不上！”
尉缭的脸黑了下来：“老夫谢谢你，是不是还得给你送面锦旗？”
“锦旗倒是不必。”冯去疾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将自己手里的竹简往桌上一拍，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老夫是来给你送新财路的！你想想，安息国那两家，现在打得头破血流，刀剑无眼，是不是就容易受伤？”
尉缭皱眉道：“是又如何？”
“受伤了，就得治啊！”冯去疾一拍大腿，声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优质客户’，因为一点小伤就流血而亡啊！这是巨大的损失！所以老夫连夜上书陛下，建议成立‘大秦皇家医药总公司’，向安息国出口咱们的独门秘药——金疮药！”
他指着竹简，唾沫横飞：“咱们把它包装一下，名字就叫‘神龙续命散’！一小瓶，卖他一百金！告诉他们，用了咱们的药，断了的胳膊都能长出来！太尉，你想想，这得是多大一笔买卖！”
尉缭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憋出一句：“老冯，我大秦的军医，要是知道你把救命的药，也拿去做生意，怕不是要提着刀来砍你。”
“糊涂！”冯去疾一脸正气，“这叫‘人道主义关怀下的商业合作’！咱们赚了钱，才能造更好的药，救更多的人！这叫‘取之于敌，用之于民’！太尉，你的格局，怎么就跟不上老夫的脚步呢？”
尉缭捂住了额头，他觉得跟这老疯子多说一句话，自己戎马一生建立起来的价值观，就多碎裂一分。
倭人国，一处新建立的港口。
码头上，数千名倭人正像蚂蚁一样，将一筐筐黑色的铁矿石，从矿山运到巨大的楼船上。他们的脸上，没有麻木，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狂热。
因为在码头的另一边，大秦的“托管”人员，正在分发这个月的“薪酬”——一小袋雪白的霜糖和几匹色彩鲜艳的布料。
一名身材高大的秦军百夫长，正扛着一把新打造的铁犁，走到一个倭人部落的酋长面前。那酋长看着那闪着乌光的铁犁，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贪婪，仿佛在看一件神器。
百夫长将铁犁往地上一插，用生硬的倭人语说道：“酋长，这是你们部落这个月超额完成任务的奖励。陛下说了，只要你们好好干，以后，人人都能用上这样的神器，种出吃不完的粮食。”
酋长激动得浑身发抖，抱着那冰冷的铁犁，像是抱着自己的亲儿子，嘴里反复念叨着：“天神之器！天神之器！”
他身后，所有部落的族人都跪了下来，向着百夫长，向着码头上高高飘扬的大秦黑龙旗，虔诚地叩拜。
百夫长看着这一幕，眼神平静无波。他心里默默算了一笔账：这把铁犁，耗费精铁不过十斤。而换来的，是这个部落，未来三个月，不计代价的疯狂开采。
这笔买卖，真他娘的值。
咸阳，麒麟殿。
嬴将闾静静地听着张洪奎的汇报。
“启禀陛下，安息国内战已全面爆发。苏雷纳将军凭借我大秦弩阵之利，连战连捷，已攻占数座重镇。其国王阿尔沙克退守都城，双方都在疯狂地派人前往玉门关，不惜一切代价，求购我们的兵器和……‘神龙续命散’。”
张洪奎的语气有些古怪，显然也被右丞相的商业奇才给惊到了。
“另外，”张洪奎顿了顿，“罗马的使者，已抵达玉门关外。来人自称是格涅乌斯·庞培的亲信，希望能面见陛下，商谈……购买‘东境和平’的事宜。”
殿内，一片寂静。
冯去疾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怀里的算盘，似乎都在兴奋地嗡嗡作响。
成了！全成了！从敲诈勒索，到军备竞赛，再到战后医疗，最后连地缘政治保险都找上门来了！这条由他亲手规划的，从西到东的黄金产业链，彻底闭环了！
嬴将闾缓缓站起身，走到舆图前。他的手指，从西边的安息，划到东边的倭人国。
“用东海的铁，去赚安息的金。”他的声音，平静地在殿内回响，“再用安息的金，回头去挖更多的铁。”
一个完美的循环。一个以大秦为核心，吞噬天下资源，供养自身的，巨大而冰冷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让罗马的使者，在玉门关等着。”嬴将闾吩咐道，“告诉他，大秦的和平，很贵。”
他挥了挥手，示意群臣退下。
偌大的麒麟殿，只剩下他和如影子般的王姚。
嬴将闾的目光，从庞培的名字上移开，最终落在了另一个，盘踞在高卢的名字上。
“王姚。”
“臣在。”
“朕对那个高卢的屠夫，很好奇。”嬴将闾转过身，看着殿外的无尽长空，眼神幽深，仿佛能穿透万里。
“凯撒，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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