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牵手是耍流氓的行为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王科宝踩着沾满露水的石板路往学校走。书包带子在他肩膀勒出两道深痕，眼皮底下挂着两团青黑，活像被人用毛笔画了两道水墨山水。路过保安室时，铁皮门"吱呀"一声响，江主任裹着灰扑扑的棉大衣探出头来，嘴里呼出的白气在晨光里飘散。
"小兔崽子，过来过来。"江主任冲他勾手指，袖口露出半截红秋衣，"老黄跟我说了陈秃子那档子事，下回再有人找你麻烦，直接往我这屋钻。"他说着拍了拍腰间挂着的铜钥匙串，叮叮当当响成一片。王科宝注意到主任鼻尖上还沾着点酱菜渣，八成是早饭吃急了。
王科宝赶紧点头，书包里的磁带跟着晃荡出塑料摩擦声。他装作不经意地问："要是陈主任真犯了大错，您会帮着捂盖子吗？"这话刚出口，江主任突然瞪圆了眼睛，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手里攥着的搪瓷缸子"咣当"砸在窗台上。
"你小子当现在是旧社会呢？"主任嗓门拔高八度，震得屋檐下的冰棱直晃悠，"甭管是谁，只要证据确凿，老子第一个把他扭送派出所！"说着突然眯起眼上下打量王科宝，"等会儿，你这话里有话啊？"
"哪能呢！"王科宝咧嘴笑出两排白牙，脚底抹油往教学楼溜，"主任您英明神武，我赶早读去了！"身后传来江主任的笑骂声，混着钥匙串的响动渐渐远了。
教室里飘着油墨味，顾晓然正趴在课桌上翻英语书，马尾辫在晨光里泛着柔光。何欣欣举着圆规在她本子上画重点，两人说话声跟窗外的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见王科宝进来，顾晓然突然噗嗤笑出声："咱们的沧海兄驾到——"话音还没落，整个班都开始此起彼伏地喊"沧海兄弟"，丁宇那破锣嗓子最响，震得黑板槽里的粉笔灰直扑簌。
王科宝恨不能把脸埋进课桌肚，手指头无意识地在书包上画圈。好容易捱到午休铃响，他抓起书包就要往外冲，结果被丁宇堵在门口。这胖子今天穿了件靛蓝色夹克，鼓鼓囊囊活像颗大号蓝莓，踮着脚硬要勾他肩膀："沧海...哎呦别瞪眼，科宝！带我去印刷厂长长见识呗？"
路过顾晓然座位时，王科宝瞥见她把脸埋在臂弯里，露出的耳尖泛着淡粉色。他刚要开口邀请，姑娘闷闷的声音从胳膊底下传来："昨晚背单词到两点，我要补觉。"王科宝瞅瞅她白里透红的脸蛋，再摸摸自己眼下发青的皮肤，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印刷厂藏在护城河边的窄巷里，青砖墙上爬满了枯藤。丁宇熟门熟路推开生锈的铁门，扯着嗓子喊："梅花姐！"回声在空荡荡的车间里转了三圈，最后撞在堆积如山的牛皮纸上。周主任从纸堆后头钻出来，工作服上沾着斑斑点点的油墨，活像件抽象派画作。
"小顾同学没来？"主任抻着脖子往他们身后张望，手里还捏着半截粉笔。得知顾晓然在补觉，他咂咂嘴摸出根红梅烟，瞥见墙上"严禁烟火"的标语又悻悻塞回去。王科宝已经扑到工作台前，指尖拂过整齐码放的磁带盒——乳白色塑料壳泛着珍珠光泽，烫金贴纸严丝合缝，比他预想的还要精致。
"周叔您这手艺绝了！"少年眼睛发亮，抄起盒磁带对着阳光细看。主任蒲扇大的巴掌"啪"地拍在他背上，震得他差点啃到操作台："有眼光！往后多给叔介绍客户啊！"王科宝龇牙咧嘴揉着后背，心想这手劲赶上少林寺武僧了。
清点完两百零一盒磁带，丁宇突然扯住主任袖子："梅花姐咋没在？"问这话时他耳根子都红了，活像被开水烫过。得知只是普通感冒，胖子明显松了口气，转头又嚷嚷着要请王科宝喝汽水。两人在巷子口分手时，丁宇书包里四瓶橘子汽水撞得叮当响，玻璃瓶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王科宝抱着牛皮纸包往家跑，老远就闻见韭菜盒子的香味。推门看见大妹蹲在板凳上啃馒头，油乎乎的小手正往他作业本上按。他赶紧抢救下书包，三两口扒完饭就钻进里屋。木床被他压得吱呀作响，录音机里流淌出《冬天里的一把火》的旋律，手指翻飞间，歌词纸折成小方块塞进磁带盒缝隙。
丁宇来的时候拎着空汽水瓶，鼻尖沾着橘子味的甜香。这胖子干活倒利索，贴标签的速度比王科宝还快，就是老把胶水蹭到裤子上。"你说咱这算不算地下黑工厂？"他举着磁带盒对着灯泡照，塑料壳折射出七彩光晕，"要我说定价六块都有人抢，新华书店那些丑了吧唧的磁带还卖八块呢！"
"做人要讲信用。"王科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盘算下次怎么提价。窗外的梧桐树影斜斜投进来，磁带盒渐渐摞成小山。丁宇忽然压低声音："你觉不觉得顾同学今天怪怪的？她躲咱们跟躲瘟神似的。"
王科宝手一抖，标签纸差点贴歪。想起顾晓然泛红的耳尖，还有那句"沧海兄"的调笑，突然意识到今天是自己十八岁生日。法律意义上来说，他现在牵姑娘手可是要负责任的——这个念头让他手心的汗把歌词纸都浸湿了。
暮色渐浓时，最后一盒磁带终于完工。深棕色的外封上，牧羊女站在桃花林里巧笑倩兮，王科宝特意让印刷厂在裙摆处加了层金粉。背面的【本年度最火劲歌金曲】几个大字龙飞凤舞，最底下那行"太平洋影音公司"的字号比原计划放大了两倍。
丁宇抓起两盒磁带对着敲，塑料撞击声清脆悦耳："科宝，你说咱们以后真能开唱片公司不？"没等回答，他自己先乐了，"到时候我就当保安队长，专治陈秃子那种坏坯！"
王科宝望着窗外的晚霞没说话。暮色里，第一批盗版磁带静静躺在纸箱中，塑料外壳反射着最后一丝天光，像蛰伏的星子等待升起。
(https://www.02shu.com/5039_5039444/11111101.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