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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张院长


王科宝蹲在肉联厂后墙根底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水泥墙上的裂缝。知了在头顶的槐树上扯着嗓子叫,震得他耳膜发痒。包俊蹲在旁边,汗珠子顺着脖子往下淌,把劳动布领子洇出个深色圆圈。

"要我说,这事得抓现行。"包俊摸出半截烟屁股,就着墙根蹭燃火柴,"上回我瞅见孔瘸子往冷库里抬猪下水,那筐子底下垫着层报纸......"他猛嘬一口烟,火星子差点燎着眉毛。

王科宝眯起眼,瞅见不远处的晾衣绳上飘着件白大褂,在风里晃得像招魂幡。他想起上礼拜在检疫科看见的张姐,那女人查账时手指头在算盘上翻飞,指甲盖都泛着青白。

李明踩着自行车从厂区拐过来,车把上挂着个网兜,里头俩铝饭盒叮当响。他单脚支地,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被蚊子咬的红包:"财务科老刘说,上季度生猪损耗率比往年高两成。"

三人蹲成个三角形,影子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缩成黑团。王科宝摸出个牛皮纸信封,里头装着从堂伯办公室顺来的采购单复印件。纸角沾着油渍,是昨天吃阳春面时溅上的。

"你们看这儿。"他用钢笔帽戳着某个数字,"三月十六号报损二十头,实际冷库只收进十五头。"阳光突然被云彩遮住,纸上的蓝墨水字迹模糊起来。

包俊突然压低嗓门:"昨儿夜班,我瞧见黄小翠往王建军办公室钻。"他边说边比划,烟灰簌簌落在裤裆上,"那娘们抱着摞文件,高跟鞋踩得跟打快板似的。"

远处传来猪群的嚎叫,混着屠宰车间的金属撞击声。王科宝把采购单折成四方块塞进裤兜,布料早被汗浸得发潮。他想起张姐办公室那盏总也修不好的日光灯,青白的光晕里,检疫章上的编号总是模糊不清。

礼拜天晌午,王科宝蹲在自家院门口逗野猫。芦花鸡在菜畦里刨食,翅膀扑棱起一阵尘土。大妹拎着浇花壶从厨房出来,塑料拖鞋啪嗒啪嗒响:"哥,妈让你去合作社打酱油。"

巷子口的杂货店新进了批橘子汽水,绿玻璃瓶在冰柜里排成方阵。王科宝摸出皱巴巴的毛票,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问:"张姨,要帮忙搬货吗?"

看店的老太太从眼镜上沿瞅他,花白头发用黑卡子别得一丝不苟:"小赤脚医生又来做义工?"她说的"赤脚医生"是巷尾新开的宠物诊所,王科宝常去帮忙喂流浪猫。

汽水瓶沁出的水珠把裤兜染出深色斑点。王科宝拐进诊所时,正撞见张姐给只瘸腿土狗换药。碘酒味混着来苏水,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来得正好。"张姐头也不抬,白大褂袖口沾着血渍,"把三号柜的绷带递我。"阳光从百叶窗缝漏进来,在她侧脸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王科宝蹲着看镊子在狗腿间翻飞,忽然开口:"张姨,您见过检疫章盖在文件背面的吗?"话一出口就后悔,手指头不自觉抠起瓷砖缝里的黑垢。

镊子"当啷"掉进托盘。张姐直起腰,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墙上挂钟的秒针突然变得很响,咔、咔、咔,像是谁在拿锤子敲打铁皮。

"八二年秋天。"她突然说,"有批冻肉要出口,我在检疫单上发现章子印泥颜色不对。"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遮住了后半句话。王科宝看见她耳后新添的白发,在逆光里银丝般发亮。

傍晚落雨时,王科宝蹲在阁楼翻旧报纸。泛黄的纸页上,79年4月的《诗刊》广告赫然在目。他想起张姐抽屉里那本卷边的《舒婷诗集》,书签是张检疫合格证的存根。

楼下传来陈素娘扯着嗓子喊吃饭的声音。王科宝把举报信草稿塞进《代数习题集》,封皮上的油墨蹭花了手指。雨点砸在瓦片上,像无数小锤子在敲打摩尔斯电码。

第二天在肉联厂东门,王科宝碰见包俊蹲在传达室吃早饭。搪瓷缸里的稀粥冒着热气,腌萝卜条咬得咯吱响:"孔瘸子昨儿喝多了,在更衣室嚷嚷什么"一鱼三吃"。"包俊说话时米粒粘在嘴角,随嘴唇翕动上下颠簸。

王科宝摸出昨夜誊抄的账目明细,纸角还带着阁楼的霉味。他突然注意到某个数字的墨迹格外浓重,像是钢笔尖在此处停留太久。屠宰车间的排风扇嗡嗡转着,把血腥味吹得满厂区都是。

午休时分,凉亭的石桌被晒得发烫。李明掏出怀表看时间,金属表壳映出他紧皱的眉头:"厂长小舅子在物资局,这事怕是要黄。"丁宇把汽水瓶底磕在桌沿,砰地溅起泡沫:"那就连物资局一块捅!"

王科宝盯着举报信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想起张姐说"八二年秋天"时的表情。蝉鸣突然拔高音调,刺得人耳膜生疼。他摸出钢笔在信封背面补了行小字:附冷冻库三月十六日入库记录复印件。

傍晚去邮局路上,王科宝拐进新华书店。柜台后的姑娘正在打毛线,棒针碰撞声里,他抽出最新一期《星星》诗刊。目录页上,包俊的笔名"麦芒"挤在一堆陌生名字中间,像稗草里冒出的麦穗。

暴雨在午夜突袭。王科宝梦见自己变成只检疫章,在无数文件上盖出鲜红的"K"字。惊醒时发现窗户没关严,雨丝斜射进来,在书桌上汇成小小的水洼。举报信安静地躺在抽屉最底层,墨迹被潮气洇得微微发涨。

第二天清早,肉联厂公告栏前人头攒动。王科宝挤在汗津津的工装之间,看见盖着红头文件的处分决定。孔瘸子的名字被雨水泡花了半边,像是谁用抹布擦过。穿制服的保卫科干事正在撕旧标语,浆糊残渣粘在指甲盖上,像块褪了色的膏药。

午饭时陈素娘多炒了盘鸡蛋。王科宝咬开焦脆的边,蛋黄流到碗里金灿灿的。王建设抿了口散装白酒,突然说:"厂里要评先进工作者了。"大妹和小妹抢着夹最后一块腌黄瓜,筷子碰出清脆的响。

王科宝站在满墙锦旗中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母猫的胎心监护仪重合。消毒柜红灯闪烁,把《舒婷诗集》的封面染成血色。窗外飘来油条摊的香味,混着来苏水的气味,发酵成某种难以名状的味道。

夜里补作业时,钢笔尖突然劈了叉。王科宝蘸着红墨水在草稿纸上乱画,不知不觉描出个检疫章的形状。圆规尖扎进指腹,血珠渗进木纹,在台灯下像枚小小的红痣。楼下传来陈素娘踩缝纫机的哒哒声,和大妹背英语单词的嘟囔。

礼拜天去图书馆还书,王科宝在报刊阅览室撞见包俊。后者正对着《星星》诗刊傻笑,手指头在"麦芒"两个字上来回摩挲。阳光穿过积灰的窗玻璃,在诗行间投下栅栏似的阴影。

"读者来信说我的诗"充满劳动人民的力量"。"包俊说话时嘴角快咧到耳根,露出缺了颗的板牙。王科宝瞄见管理员往这边瞪,赶紧拽着他往走廊溜。消防栓的玻璃映出两个歪扭的人影,像被哈哈镜拉长的幽灵。

黄昏时分的肉联厂笼罩在橘色夕照里。王科宝蹲在冷库墙根下,看蚂蚁搬运不知谁掉的饭粒。孔瘸子的咆哮突然从办公楼炸开:"老子当年扛枪的时候......"后半句被风吹散,混进屠宰车间最后的金属撞击声。

路灯亮起时,王科宝在厂区后门遇见下夜班的张姐。她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泥点,手里拎着个印"兽药"字样的黑包。两人隔着三米远并排走,影子在地上时而重叠时而分开。

"八二年的事,后来有个记者来查。"张姐突然开口,塑料凉鞋踩碎枯叶,"他眼镜腿用胶布缠着,笔记本封皮都磨花了。"夜风掀起她的鬓发,露出眼角细密的皱纹。

王科宝想起阁楼抽屉里那叠举报信复印件,纸边被老鼠啃出锯齿状缺口。他刚要说话,远处传来芦花鸡的扑棱声,大妹站在巷口举着手电筒喊:"哥!妈让你买盐!"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永远平行却不会相交的铁轨。张姐的黑包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里头传出玻璃瓶碰撞的叮咚声。王科宝突然闻到熟悉的来苏水味,混着夜来香的甜腻,在鼻腔里搅成团浑浊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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