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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宝塔糖(二)


天边晚霞还没褪尽,巷子口飘来油渣香的时候,包俊骑着辆铃铛不响的永久牌自行车走了。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面的裂缝,惊起几只躲在墙根打盹的野猫。王科宝望着车后座颠得直跳的帆布书包,长舒一口气——这碎嘴子总算走了,再让他说下去,怕是连肉联厂马厂长家养了几只芦花鸡都要翻出来。

跨上自己那辆二八杠,车链子咔嗒咔嗒响得欢快。拐过邮电局的红砖楼,暮色里瞧见纺织厂女工们结伴往澡堂走,湿漉漉的头发裹在白毛巾里,说笑声惊飞了电线杆上的麻雀。王科宝蹬车的腿突然轻快起来,大堂伯那档子烂事总算了结,就像拔了颗蛀了半年的后槽牙,虽说空落落的,但到底是舒坦了。

车轱辘刚压进院门,就听见灶间油锅刺啦响。陈素娘正举着笊篱捞炸丸子,金黄的丸子滚进搪瓷盆里,腾起的热气糊了窗玻璃。大妹蹲在井台边择芹菜,小妹踮着脚往晾衣绳上挂枕套,瞧见他回来,俩丫头齐刷刷喊:"哥回来啦!"脆生生的调子惊得檐下燕子扑棱棱飞走。

堂屋里飘着酒香,八仙桌上摆着瓶开了封的老白干。王建设捏着花生米往嘴里扔,见儿子进门,眼睛笑成两道缝:"来得正好,陪爸喝两盅。"他脚边竹筐里躺着几根蔫巴的黄瓜,估摸是爷爷从乡下捎来的。

"爷和三姑来过了?"王科宝把书包甩上五斗橱,那上头摆着爷爷带来的咸鸭蛋,青壳上还沾着稻草屑。陈素娘端着炸丸子进来,围裙上沾着面粉:"晌午来的,你爷非要把房契改你爸名儿,说是老王家规矩。"

窗外暮色浓了,隔壁张婶家飘来韭菜盒子的焦香。王建设抿了口酒,脸颊泛着红光:"三间青砖房带个菜园子,你三姑说要搭个葡萄架......"他手指在桌面上比划,酒盅里的涟漪晃着吊灯的光。陈素娘夹了块五花肉放儿子碗里,油花在米饭上慢慢洇开:"你三姑父要进城卖水果,小萍那丫头也该上育红班了。"

小妹突然插嘴:"小萍姐说要给我带山枣!"她门牙缺了颗,说话漏风。大妹在桌下踢她一脚,压着声说:"食不言寝不语。"可自己眼睛却瞟着炸丸子直咽口水。

"房契写你名儿吧。"陈素娘舀了勺豆腐汤,"省得村里人说闲话。"汤里的葱花打着转,映着白瓷碗壁上的蓝印花。王建设捏着酒盅的手顿了顿:"我要那玩意儿干啥?科宝要是出息了......"

"我可不要!"王科宝差点呛着,米粒粘在嘴角,"我要当地主,学校该给我挂黑牌子游街了。"这话逗得小妹咯咯笑,丸子渣喷到桌布上。陈素娘作势要打,手举到半空又落下,掏出手绢给闺女擦嘴:"净说浑话!"

夜风裹着槐花香钻进来,吊灯罩子晃了晃,墙上的人影跟着晃。王建设突然压低嗓门:"你爷他们......没提建军的事。"酒盅磕在桌沿,溅出几滴酒液。陈素娘收拾碗筷的手一滞,铝盆里的碗碟叮当响。

大妹拽着小妹往天井跑:"我们写作业去!"木拖板啪嗒啪嗒响远了。王科宝盯着碗底的油花,想起上个月见大堂伯在肉联厂后门卸货,崭新的永久车把上挂着半扇猪肉,车铃铛镀铬层亮得晃眼。

"爸,再喝该醉了。"王科宝夺过酒瓶,瓶身上的工农商标被磨得发白。陈素娘端来搪瓷缸浓茶,茶叶梗在滚水里起起落落。王建设扯开劳动布衬衫领口,露出晒得黝黑的脖颈:"你三姑说,要是在院里种棵香椿树......"

月光爬上窗棂时,王科宝摸回自己小屋。木板床嘎吱响,他摸出枕头下的《少年仙侠传》稿纸,钢笔水渍在月光下发蓝。院墙外传来卖糖粥的梆子声,悠长绵远,像是从旧时光里荡出来的。

次日天蒙蒙亮,公厕排队的人龙已经甩到巷子口。王科宝攥着草纸蹲在坑位上,晨雾混着氨水味往鼻子里钻。突然腿肚子一抽,条白花花的玩意儿顺着坑道滑下去,他愣是盯着看了半分钟——昨儿吃的宝塔糖显灵了。

"哥你掉茅坑啦?"小妹捏着鼻子在外头喊。王科宝系裤腰带的手直哆嗦,碱粉搓得掌心发红。陈素娘正在院里晾被单,太平洋床单上的大红牡丹沾着露水,越发鲜艳了。

"妈,咱家碱粉是不是该换了?"王科宝使劲搓手指头,搓得皮肤发白。小妹凑过来神神秘秘:"我同桌小芳说,肚子里有虫能瘦十斤呢!"她辫梢的红色玻璃丝一晃一晃,晃得人眼晕。

上学路上,丁宇啃着烤红薯凑过来:"听说城南开了家录像厅,放《少林寺》呢!"他棉袄袖口油亮亮的,准是又偷摸在课桌底下嗑瓜子。王科宝摸出宝塔糖的空壳,锡纸在阳光下闪成一条线:"你小时候真拉过虫?"

"那可不!"丁宇把红薯皮甩进阴沟,"上回拉出来这么长——"他张开手臂比划,差点撞翻馄饨挑子。卖馄饨的老头骂了句方言,热气从铜锅里腾起来,模糊了丁宇眉飞色舞的脸。

教室里飘着粉笔灰,王科宝盯着黑板上的化学方程式走神。阳光斜斜照在课桌裂缝上,那儿还嵌着去年刻的"早"字。前桌女生辫梢扫过他的铅笔盒,铁皮盒盖上雷锋画像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二十二岁。

放学铃响时,王科宝特意绕道肉联厂。铁门紧闭着,墙上新刷的标语红得刺眼:"严厉打击经济犯罪!"他捏紧车把,突然瞧见传达室窗台上摆着盆仙人掌,刺儿在夕阳里泛着金边——和大堂伯办公室那盆一模一样。

拐进粮油店胡同,炸油条的香味勾得肚子咕咕叫。三姑父蹬着三轮车迎面过来,车斗里堆着成筐的国光苹果。"科宝!"他刹住车,解放鞋底蹭出条黑印,"给你爷捎的柿饼,拿着!"油纸包还带着体温,麻绳勒出深深的红印。

到家时,陈素娘正往晾衣绳上搭棉袄。开春的棉絮在风里蓬成云朵,王科宝突然想起爷爷的棉裤,膝盖处补丁摞补丁,像是叠了层鱼鳞。大妹在厨房剥蒜,小妹蹲在门槛上数蚂蚁,铅笔头在地上画歪歪扭扭的格子。

晚饭是韭菜合子配玉米粥,王建设就着腌萝卜嘎嘣脆响。收音机里单田芳的评书正说到紧要处,突然插播起轻工业增产的新闻。陈素娘往灶膛添了把柴,火光映得她鬓角银丝发亮:"三姑说房子六月就能分下来......"

王科宝咬着合子出神,韭菜汁顺着指缝往下淌。他忽然想起《少年仙侠传》里御剑飞行的少侠,此刻该是踩着月光掠过青砖瓦房,而现实中的自己,正为条蛔虫耿耿于怀。

月光漫进小院时,王科宝摸出宝塔糖的空壳。锡纸在指尖翻飞,折成只歪歪扭扭的仙鹤。小妹扒着门框偷看,玻璃糖纸在兜里哗啦响——那是她攒着要换彩绳的宝贝。

夜风掠过晾衣绳,太平洋床单上的牡丹在黑暗里舒展花瓣。王科宝听见父母在里屋低语,混着三五牌座钟的滴答声。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悠长得像要把夜色撕开道口子。

他摸黑写下最后一行字:"少年剑指长空,蛐蛐在瓦罐里振翅。"稿纸上的墨迹渐渐干涸,化作1983年春天最寻常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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