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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俗人免座


江轮的柴油发动机"突突"震着铁皮舱壁,王科宝拎着湿漉漉的帆布包钻进舱室。上铺突然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是个扎着歪马尾的少年,鼻梁上架着副缺腿眼镜,用胶布缠了三圈。"你是我爸的学生?"少年说话带着北方口音,嘴角沾着瓜子壳。

下铺传来声冷笑,李教授正把老式公文包拍在床头柜上,搪瓷缸里的牙刷跟着跳了跳:"我倒想招揽他,人家心气高着呢!"老头今天换了件灰扑扑的中山装,第三个扣子系错了位置,衣领还别着支英雄牌钢笔。

少年冲王科宝挤眉弄眼,偷偷竖起大拇指。这动作被李教授逮个正着,老头子"噌"地站起来,踮着脚要去揪儿子耳朵。弹簧床跟着晃悠,铁架子"嘎吱"响得像要散架。李舒兰盘腿坐在对面下铺,蓝布裙摆扫着地上的瓜子皮,小声跟王科宝嘀咕:"我哥学中文,我学油画,我爸这数理化的衣钵算是断了香火。"

王科宝刚咽下去的橘子瓣卡在嗓子眼——李教授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青皮橘子,正往他怀里塞。老头指甲缝里还嵌着粉笔灰,怕是刚下讲堂就赶着上船了。

"闹够没有!"李教授突然吼了一嗓子,震得舱顶白炽灯晃悠。少年吐吐舌头缩回上铺,床板"咚"地砸下来团皱巴巴的《人民文学》。李舒兰捡起来抚平书页,王科宝瞥见扉页上潦草的"李毅"二字,墨迹还没干透。

"王科宝是吧?"少年从被窝里伸出只手,"江主任天天念叨你,说咱厂子弟学校出了个文曲星。"他腕上戴着块上海牌手表,表带缠了两圈胶布。王科宝刚要握手,李教授突然把搪瓷缸"咣当"撂桌上:"文曲星?放着清华北大不考,非要去羊城学什么无线电!"

这话像块热铁砸进凉水,舱室里"滋啦"冒出白烟。李毅光脚跳下床,塑料凉鞋在铁皮地板上踩出"啪嗒"响:"爸您又来了!人家爱学啥学啥,您当人人都稀罕您那堆微积分啊?"他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铝饭盒,揭开盖是半盒腌萝卜,咸菜味混着机油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李教授气得山羊胡直抖,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你懂个屁!当年我们在戈壁滩..."话没说完被女儿拽住袖口。李舒兰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铁皮糖盒,拈了块大白兔塞进父亲嘴里。甜味压着火药味,老头腮帮子鼓了鼓,终究没再吱声。

窗外江涛拍着舷窗,王科宝摩挲着橘子皮上的纹路。李毅盘腿坐他对面啃萝卜,突然咧嘴笑:"听说你给《萌芽》投过稿?编辑回信说啥了?"这话像根火柴,"哧"地点亮了李教授的眼睛。老头子扶正眼镜,公文包锁扣"咔嗒"弹开,抖出沓泛黄的稿纸。

"说到这个..."李教授抽了张演算纸,背面密密麻麻全是公式,"你们江主任托我给你捎话,羊城工学院前年搞俄文翻译机的事..."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墨点,"听说半途而废了?你去瞧瞧残骸也好,回头给我写信细说。"

王科宝刚要接话,隔壁舱突然爆发出哄笑。钱峰抱着吉他撞进来,海魂衫前襟沾着啤酒渍,塑料凉鞋踢翻了李毅的咸菜盒。"俗!真俗!"他冲满舱的人嚷嚷,琴弦在铁皮墙上刮出刺耳声响。李舒兰"呀"地跳起来,蓝布裙摆扫到腌萝卜汁,洇出个黄褐色的印子。

"又发什么疯!"李毅抄起扫帚要赶人。钱峰却突然正经起来,从帆布袋掏出个红皮本子:"汉江人民剧场的!"工作证照片被水泡得发胀,公章红得刺眼。李教授眯眼瞅了瞅,鼻子里哼出声冷笑:"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说自己是艺术家。"

这话像把盐撒进油锅。钱峰"砰"地把吉他砸床上,琴箱震得李教授的搪瓷缸直晃悠:"您老懂什么叫艺术?"他手指头戳向舱顶昏黄的灯,"就像这光,要明暗交错才有层次!"唾沫星子喷到李舒兰的素描本上,碳粉混着口水晕成团灰雾。

王科宝突然起身挡在中间。他军绿外套的扣子绷开一颗,露出里面洗得发黄的白背心:"艺术也得讲道理。你大清早扒姑娘窗户,这叫耍流氓!"话说得硬气,手心却全是汗——钱峰比他高半个头,海魂衫底下鼓着腱子肉。

舱室里静得能听见江浪拍打声。上铺的胖大婶啃了一半的苹果"咚"地掉在地上,顺着铁皮地板滚到钱峰脚边。这个总把"俗人"挂嘴边的文艺青年突然蔫了,肩膀垮下来,帆布袋带子滑到肘弯:"我...我就是想请她当模特..."

"有你这么请人的?"李毅举着扫帚柄戳他胸口,"跟个水鬼似的趴舷窗,没挨揍算你走运!"话虽狠,眼睛却瞟向妹妹。李舒兰正用橡皮擦素描本上的污渍,碳粉抹在鼻尖像粒黑痣。

钱峰突然蹲下捡起烂苹果,在裤腿上蹭了蹭,"咔嚓"咬下一大口。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淌,混着不知是汗还是泪:"我们剧团要黄了...他们说排新戏不如放录像赚钱..."他嚼着苹果含混不清地说,"我哥蹲过牛棚,现在排戏总被卡审查..."

李教授的金丝眼镜反着光,没人看得清他眼神。老头忽然起身,公文包锁扣"咔嗒"合上:"舒兰,把《岳阳楼记》再临一遍。"声音闷闷的,像隔着层毛玻璃。李舒兰应了声,宣纸铺开的"沙沙"声里,钱峰的抽鼻子声格外刺耳。

傍晚的江风裹着柴油味灌进船舱。王科宝摸到甲板上透气,撞见钱峰在栏杆边撕稿纸。碎纸片像白蝴蝶扑进墨绿色的江涛,有个纸团砸在他脚边。展开看是《夜航船》的剧本,男主角名字被红笔划掉,改成了"王科宝"。

"你!"王科宝揪住钱峰衣领。海魂衫的领口"刺啦"裂开道口子,露出锁骨处的烫疤——是支钢笔的轮廓。"这是我哥的..."钱峰突然咧嘴笑,比哭还难看,"他说真正的艺术要烙进骨头里。"

起风了,碎纸片在暮色里打着旋。王科宝松开手,从裤兜摸出半包飞马烟。两个红烟头在渐暗的天色里忽明忽灭,像对岸渔船的灯火。钱峰说他们兄弟俩名字里都带"峰",哥哥叫钱峻峰,当年在文工团跳样板戏摔断了腿。

"现在轮到我了。"烟头戳在剧本上,烧出个焦黑的洞,"他们说这戏排了也没人看..."最后一页的台词恰好圈在黑洞里:"光明总要穿过黑暗的甬道。"

深夜查票时,王科宝蹲在厕所改稿子。钢笔尖在潮软的纸上打滑,"诈骗"的"诈"字晕成墨团团。钱峰突然踹门进来,帆布袋里掉出本《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全集》。他盯着王科宝的《夜半歌声》手稿,眼睛亮得像饿狼:"这反转绝了!能借我抄...啊不,参考参考吗?"

王科宝把稿纸拍在他胸口:"要抄就抄全套。"这话说得自己都愣住。当年江主任揪着他耳朵骂"抄袭可耻"的情形突然闪过,粉笔灰似乎还沾在耳垂上。

钱峰却当了真。后半夜王科宝被鼾声吵醒,看见下铺亮着手电筒。钱峰蜷成虾米状,钢笔尖在稿纸上疾走如飞,海魂衫后背让汗水洇出盐花。他改的《夜航船》剧本里,男主角手腕多了道疤,和王科宝小时候爬树摔的伤疤位置一模一样。

天蒙蒙亮时,李舒兰来敲门。她画板背带在肩上勒出红印,碳粉抹在鬓角像颗痣。钱峰突然从被窝里窜出来,光脚踩在铁皮地板上"咚咚"响:"带我一个!我能当模特!"他头发支棱得像刺猬,裤腰上别着改好的剧本。

顶层甲板的霜花在晨光里闪着碎钻般的光。王科宝按吩咐斜倚栏杆,军绿外套的补丁被镀成金色。钱峰非要摆思想者造型,单腿独立没多久就摔了个屁股蹲。李舒兰笑得碳棒断成两截,断茬在画纸上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早饭后帮李家搬行李,樟木箱死沉死沉。王科宝搭手时瞥见箱角裂缝里的《果戈里全集》,烫金书脊在晨光里一闪。李教授用身子挡住缺口,公文包带子勒进驼色中山装:"小心!这都是绝版!"他指甲缝里的粉笔灰落在箱盖上,像撒了把星星。

跳板放下的瞬间,李舒兰的眼泪砸在锈迹斑斑的扶手上。钱峰扒着二层栏杆喊:"记得看我写的戏!"他海魂衫后背让汗水洇成深蓝,像块没拧干的抹布。王科宝摸到裤兜里皱巴巴的纸条,钱峰哥哥的剧团地址被汗渍晕成蓝雾。

绿皮火车"况且况且"钻进隧道时,王科宝掏出退票收据。钱峰塞给他的剧本扉页从背包滑落,男主角名字上的红叉像道伤口。他突然撞开乘客往车门冲,琴头碰翻的茶缸在报纸上洇出个水印——娱乐版头条正是《汉江剧团新戏涉嫌抄袭被叫停》。

省城剧场后门的霓虹灯管坏了两节,"人民剧场"变成了"人民尸场"。钱峰他哥蹲在台阶上抽旱烟,油光光的脑门映着残缺的霓虹。递剧本时后台传来摔杯子的脆响,青衣甩着水袖冲出来,头面珠翠叮当乱响:"这戏谁爱演谁演!"

合同签在油渍斑斑的化妆镜前。钱峰他哥按手印时,印泥蹭到王科宝的《收获》杂志,把版权页的"王科宝"染得血红。分成谈妥的刹那,追光灯突然扫过来,照亮钱峰偷偷加在编剧栏的名字——在"王科宝"三个字下面,像道影子。

回程的江轮拉响汽笛。王科宝抱着吉他缩在舱角,琴弦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上铺新来的旅客在啃卤鸭脖,油滴在钱峰没带走的剧本上,把"光明总要穿过黑暗的甬道"这句话洇成了酱色。他忽然想起李教授塞给他的橘子,在背包里闷了三天,已经长出青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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