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离谱的记忆

裁判是从五号楼临时喊来的老师傅，脖子上挂着个铜哨子，背心都被汗浸透了。这会儿太阳正毒，水泥地烫得能煎鸡蛋，场上十个小伙子跟水里捞出来似的。老猫瘫坐在树荫底下，膝盖上裹着纱布活像戴了俩白护膝，嘴里还不停嚷嚷："那小子使阴招！裁判你管不管啊！"

王科宝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运动服黏在后背上像糊了层糨糊。黄有民把矿泉水瓶捏得咔咔响，瓶底还剩个底儿，晃荡起来跟摇铃铛似的。"接着！"他胳膊一甩，塑料瓶在半空划了道弧线。王科宝刚要伸手接，黑塔那铁塔似的身板突然横插过来，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喉结上下滚动跟活塞似的。

"你他娘属骆驼的啊？"矮子笑骂着踹了黑塔一脚，运动鞋在水泥地上蹭出个黑印子。对面穿红色背心的队长正跟裁判比划，手腕子上戴的电子表反光晃人眼。谭嘉良站在场边梧桐树底下，白衬衫愣是没沾一点汗渍，金丝眼镜腿儿在太阳底下闪金光。

三楼阳台的铁栏杆晒得烫手，嘉敏把手绢叠成方块垫着。单芳举着印着牡丹花的塑料扇子呼啦呼啦扇，薄荷绿的连衣裙被风吹得贴在小腿上。"快看！那个白净小哥又要投三分了！"季松香突然蹦起来，塑料凉鞋差点踢翻搪瓷缸。嘉敏眯起眼睛，看见王科宝脚上的回力鞋胶底在篮板上一蹬，腾空时衣摆翻起来露出截精瘦的腰。

球出手的瞬间，场边卖冰棍的老头都忘了吆喝。篮球在空中转得跟陀螺似的，划了道漂亮的抛物线，唰的一声空心入网。树上的知了突然集体噤声，接着爆发出炸雷般的喝彩。老猫瘸着腿蹦起来，差点把拐杖扔上天："牛逼！真他娘牛逼！"

比分牌哗啦翻到34比33，红队那帮人脸都绿了。谭嘉良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他冲场边使了个眼色，两个穿黑色运动裤的立马贴上了王科宝，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黄有民急得直跳脚："传球！快传啊！"话音未落，王科宝突然来了个背后运球，球鞋在地面摩擦出刺啦一声，晃得防守的人差点劈叉。

嘉敏突然站起来，手绢掉地上都没察觉。她看见王科宝后脖颈的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起跳时小腿肌肉绷出流畅的线条。又是三分线外，又是那个位置，球出手的弧度跟量角器量过似的。这次篮球在筐沿上滚了半圈，全场人的心都跟着晃悠，最后不情不愿地掉进网兜。

"艹！这小子开挂了吧！"红队队长把毛巾摔在地上，溅起一蓬尘土。裁判的哨子含在嘴里忘了吹，铜哨子被太阳晒得烫嘴。单芳突然扯着季松香袖子尖叫："谭师兄要上了！谭师兄要上了！"嘉敏扭头一看，谭嘉良正在场边脱衬衫，露出里头崭新的湖人队背心，胸口还绣着金线。

比赛还剩最后两分钟，空气里都是汗酸味和橡胶味。王科宝感觉肺里跟塞了团棉花似的，喘气都带着血腥味。黑塔卡位时胳膊肘顶到他肋骨，疼得他龇牙咧嘴。矮子突然从人缝里钻出来，跟泥鳅似的把球捅到他手里。两个防守的立马包抄过来，活像两堵肉墙。

三楼阳台突然传来"小心"的惊呼，王科宝下意识抬头，正撞见嘉敏攥着栏杆的手指节发白。就这么晃神的工夫，谭嘉良鬼魅似的从斜刺里杀出来，指尖堪堪擦过篮球。球在空中划了道歪歪扭扭的线，砸在篮板上砰的一声巨响。黄有民骂了句娘，跟炮弹似的冲上去抢篮板，脑门差点撞上篮筐。

最后三十秒，比分咬在41比40。王科宝感觉运动鞋底都要化了，每一步都像踩在热锅上。谭嘉良带球突破时特意冲他笑了笑，白森森的牙晃得人眼晕。黑塔突然使出吃奶的劲撞开防守，像座移动的铁塔似的卡住位置。黄有民接过传球时鞋底打滑，整个人歪着身子把球甩了出去。

篮球在空中飞的时候，卖冰棍的老头捂住了心脏。王科宝看着那个旋转的橘色球体，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县文化宫看露天电影，胶片卡住时画面也是这样一帧一帧的慢动作。球砸在篮筐后沿弹起来老高，所有人的脖子都跟着仰成九十度。最后那球跟逗人玩似的，在筐沿上滚了整整一圈半，全场屏住呼吸的工夫，终场哨响了。

"平局！41比41！"裁判的破锣嗓子都喊劈了。老猫拄着拐杖冲进场，差点把王科宝扑个跟头。谭嘉良扯着背心擦汗，湖人队的logo被汗浸得糊成一团。嘉敏看着场上滚到角落的篮球，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渍，手绢早不知被风吹哪儿去了。

单芳还在叽叽喳喳说谭师兄那个上篮多潇洒，季松香已经蹦着往下跑了："我要去要签名！"嘉敏弯腰捡起搪瓷缸，里头的茶水早就晒成了温吞水。楼下的欢呼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混着蝉鸣和冰棍车的叮铃声，把夏日的午后搅得沸腾起来。

王科宝瘫坐在树荫底下，运动服能拧出半盆水。黄有民扔过来瓶橘子汽水，玻璃瓶上还凝着水珠。"你小子行啊！"他巴掌拍在王科宝背上，差点把人拍进地里。黑塔蹲在旁边啃西瓜，红瓤子顺着下巴往下淌，活像吐血了似的。矮子正跟裁判掰扯最后那个球算不算进，手指头都快戳到人家鼻梁上了。

谭嘉良走过来时，身上飘着股雪花膏味，跟球场上的汗味格格不入。"同学哪个系的？"他递毛巾的动作像领导慰问，王科宝没接，用运动服下摆擦了把脸："机械工程。"这个动作让他腰上又多了道黑印子，嘉敏从三楼往下看，正好看见他若隐若现的腹肌。

夕阳把云彩烧成了橘子汽水的颜色，宿管阿姨开始喊人收被子。季松香真找王科宝要到了签名，圆珠笔在作业本上画得龙飞凤舞。单芳凑在谭嘉良身边问东问西，薄荷绿的裙摆扫过水泥地上的西瓜籽。嘉敏转身往水房走，铁皮暖壶撞在膝盖上哐当响。她突然想起那套紫砂茶具还泡着没洗，昨天的茶叶渣子该招蚂蚁了。

篮球场亮起昏黄的路灯时，王科宝才想起晚饭还没吃。食堂肯定只剩菜汤了，他揣着饭票往小卖部跑，塑胶鞋底啪嗒啪嗒响。经过女寝楼下时，三楼的窗户突然泼下来盆水，浇了他个透心凉。抬头看见个薄荷绿的背影仓皇躲进窗帘后，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竟然闻到了茉莉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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