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劫匪
长途客运站的景象，比王科宝想象中还要破败。
透过那扇玻璃门望向停车场，地面有不少地方还是土路。
车子停靠时，扬起大片灰尘，好似给这片天地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王科宝和众人在候车室没等太久，清脆的铃声骤然响起。
检票员一手握着检票夹，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硬壳板，板上搁着一支笔。
她目光扫过候车室里的众人，扯着嗓子喊道：“去无城县的，都跟我走……”
众人听闻，像一群归巢的鸟儿，依次往外走去。
来到车子停靠的位置，检票员站在车门口，开始检票。
王科宝赶忙和工作人员一起，费了好大劲，才把自己的洗衣机搬到车顶。
固定好之后，王科宝爬上车顶，用力拉扯了几下绳子，确认捆绑得十分牢固，这才放下心来。
车顶旁边堆着好些鼓鼓囊囊的麻布袋，摞得高高的，被一张大网罩着，以防掉落。
等王科宝上了车，发现车厢里几乎没什么空位了。
崔大叔正为他占着位置，一边和旁边的人争论，一边用他那壮实的身躯堵在座位出口处，大声说道：“这是我大侄子的座位，他在外面放行李呢！”
王科宝见状，脸上一阵发热，心里满是尴尬，赶忙挤了过去，说道：“叔，我回来了。”
崔大叔立马笑容满面，说道：“我大侄子可算回来了。
”说罢，顺势坐到了里面的位置，王科宝则坐在靠外侧。
车厢的走道上摆放着几个小板凳，没一会儿，也都被人坐满了。
好在所有人都有地方坐，毕竟这将近十个小时的车程，要是站着，谁都受不了。
侧面的行李架被塞得满满当当，都是乘客们的行李。
崔大叔伸手把车窗关上。
此时，阳光已经完全消失，停车场对面的候车厅亮起了灯光。
崔大叔笑着感慨：“咱今儿运气还真不错。”
之前和崔大叔争吵的那个汉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顺手从兜里摸出一根烟。
车厢地面沿着过道，还横七竖八地放着好几根扁担。
车子猛地抖动了一下，发动机发出轰鸣。
检票员大声喊道：“出发了，大家都别乱动了。
”喊完，她跳下车，车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司机熟练地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缓缓向前驶去。
靠在车窗边的崔大叔，闻到过道上传来的烟味，烟瘾一下子就犯了。
他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盒皱巴巴、不带烟嘴的勇士牌香烟。
这牌子，王科宝还是头一回见。
崔大叔熟练地从烟盒里取出一盒火柴，准备点烟。
坐在小板凳上、和崔大叔吵过架的那个汉子，瞅了一眼崔大叔手里的烟。
他自己抽的可是大前门，顿时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大前门要卖3角5分一盒，而勇士牌才1角4分，在香烟档次上，他自觉赢了崔大叔一筹。
王科宝夹在这两个“烟枪”中间，只能暗自叹气，自认倒霉。
好在这时的汽车密封性不太好，即便关着门窗，也有不知从哪儿灌进来的风，稍稍驱散了些烟雾。
当时的巴士还是汽油车，散发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
车子刚开出市区，车上就有好几个人晕车了。
王科宝直直地望着前方，车厢里黑漆漆一片，只有车头的灯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光线一闪一闪的，将前路照得忽明忽暗。
王科宝心里想着，下一次出行，还是选择走水路吧。
这年头的长途客车避震效果很差，在城市里行驶还算平稳，可一到郊县，道路状况肉眼可见地变差。
车厢里原本还有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这会儿也都没了精神。
车厢里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声，一片安静。
崔大叔抽了几根烟后，反倒精神起来。
他望着车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有些担忧地说道：“可千万别碰上拦路的……”
王科宝好奇地问：“叔，啥叫拦路的呀？”
坐在过道的汉子抱着行李，靠在椅子外框上，笑着解释道：“小伙子，你是头一回坐夜车吧？在北方和西南那边，这种事儿可多了去了。
咱这儿还算好的。
拦路的嘛……说白了，就是抢劫的。”
崔大叔应和了一声，说道：“这位兄弟，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
我这心里啊，总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汉子身材粗壮，脚下还踩着一根扁担，满不在乎地说：“怕啥呀！咱这车上，身强力壮的男人可不少，起码有十一二个，再加上司机，有啥好怕的？要是有人敢抢我的东西，我跟他拼了！”
崔大叔苦笑着说：“就怕来的是一群不要命的无赖。”
这时，车厢后面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骂声：“谁他妈是软蛋？老子要是碰上了，第一个冲上去。”
大概这个话题太刺激，车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说起自家七大姑八大姨在路上遇到的类似事情，讲得绘声绘色。
王科宝听着这些，原本的困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开车的司机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句。
开夜路最怕遇到这种事儿，可这群人还说得兴致勃勃。
副驾驶的助手正睡得香甜，他们俩开长途都是轮流驾驶，所以一有空闲，就赶紧抓紧时间补觉。
车子摇摇晃晃地在黑暗的省道上前行，偶尔会遇到几辆交错而过的货车，双方用远光灯相互打个招呼。
对面有车驶来，司机心里反而踏实些，就怕那种开出去老远，都不见一辆车的情况。
车厢里的热闹劲儿没持续太久，随着车子颠簸得越来越厉害，大家都渐渐昏昏欲睡。
三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第一个站点。
司机扯着嗓子喊道：“要下去方便的，赶紧去，后面可就不停车了……”
站台旁边有个厕所，亮着昏暗的灯光。
王科宝背着背包，跟着崔大叔等人下了车。
上完厕所后，大家在车旁活动了一下筋骨。
等人都陆续从厕所方向回来，他们才重新上车。
副驾驶的助手已经醒来，清点了一下人数，确认无误后，司机关上车门，车子再次启动，继续前行。
大家打着哈欠，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休息。
司机喝了一口茶水，踩下油门，车子又晃荡着向前驶去。
王科宝抱着背包，靠在椅背上，在车子的摇晃中，渐渐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嘎吱”一声，车子猛地来了个急刹车。
王科宝毫无防备，一头向前冲去，好在怀里抱着背包，起到了缓冲的作用。
“卧槽，哪个缺德玩意儿干的！”司机扯着大嗓门骂了起来。
王科宝瞬间清醒过来。
只见漆黑的道路中间，横着一根木头。
要是司机刹车不及时，撞上这木头，车子非得翻个底朝天不可。
司机扭头冲车厢里喊道：“下来几个男同志，帮忙把木头搬走。”
话音刚落，立刻有好几个人站了起来。
王科宝也站起身，却被崔大叔一把按回座位上。
崔大叔说道：“咱叔侄俩出一个就行。
我力气大，我去……”
坐在过道上的汉子笑着说：“你这当叔叔的，还真疼自家侄子。”
“那可不，你不下去？走，一起去。”
车门“哐当”一声打开，司机和副驾驶的助手也下了车。
司机开着远光灯，灯光把前方的路照得亮堂堂的。
下去了七个人，大家齐心协力，准备把木头移到一旁。
就在司机准备招呼大家上车的时候，道路两侧突然冒出六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
其中四个人面对着车下的七个人，另外两个则快步朝车上走去。
王科宝心里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将之前下车的那个汉子坐的小板凳抓在手里。
司机声音颤抖地说：“我们这是国营的汽车，你们……”
“我们不伤人，就是想弄点钱花。
你们自己识相点，主动把钱拿出来……”站在车下、像是头目的那个人大声喊道。
上车的两个人，年纪大概三十岁左右，个子不高，身材却很壮实，看着像是干农活的农民。
“大家都把钱拿出来，自觉点，别逼我们动手。
”其中一个上车的人拿出刀，用刀背敲着椅子，发出“哐哐”的声响。
车厢后排，一个孩子被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王科宝一把丢下背包，迅速站起身，大声喊道：“他们才六个人，咱们人多，怕他们干什么！”
车厢后面，隐隐有人受到鼓舞，蠢蠢欲动，想要站起来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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