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暗访老者

晨光微露，陆衍便起身准备。他换上昨日那身游方郎中的粗布衣衫，将几样常用药材和一小包碎银放入药箱。沈清沅也已收拾妥当，她将昨夜写好的药材清单折好收进袖中。

“我去城南药市，午前回来。”沈清沅检查了篮子里要卖的草药，“你一切小心。”

陆衍点头，背起药箱：“若我午时未归，你便按我们商定的计划行事。”

两人在小院门口分开，一个往南，一个向西。陆衍沿着昨日记下的路线，很快找到了那条小巷。山羊胡老者的住处是巷子尽头的一户独院，院门紧闭。

陆衍在巷口稍作停留，观察四周。这条巷子住户不多，清晨时分更是安静。他整理了一下衣襟，上前叩响门环。

片刻后，门开了一条缝。山羊胡老者警惕地打量着他：“找谁？”

“老丈安好。”陆衍拱手行礼，“听闻老丈精通医理，特来请教。”

老者没有开门的意思：“你听错了，老夫不懂医术。”

陆衍不慌不忙地从药箱取出一包药材：“晚辈前日偶得一味奇药，形似当归却带有异香。想起家父曾言，京中唯有精通太医院古籍者能识此物。”

老者眼神微动，但仍未开门：“你父亲是？”

“家父姓陆，曾在太医院供职。”陆衍注意到老者听到“陆”姓时神色有变，“可惜早已过世。”

老者沉默片刻，终于打开院门：“进来吧。”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晒着几簸箕草药，正屋门帘半卷，能看见里面的药柜。老者引陆衍在院中石凳坐下，自己坐在对面。

“你说那味药，拿来我看看。”

陆衍取出药材递过去。老者接过仔细端详，又凑近闻了闻：“这是北地特有的雪当归，寻常药铺见不到。你从何处得来？”

“前日在西山采药时偶然发现。”陆衍顺势问道，“老丈既识此药，想必对太医院旧事颇为熟悉？”

老者将药材递还，神色缓和了些：“年轻时在太医院做过几年文书，略知一二。你父亲...可是陆院判？”

陆衍心中一紧，面上不动声色：“正是。老丈认识家父？”

“有过几面之缘。”老者叹了口气，“陆院判为人正直，医术高超，可惜啊...”

陆衍趁机追问：“家父冤案，老丈可知道些什么？”

老者摇头：“此事不便多谈。你今日来，不只是为了问药吧？”

陆衍知道不能操之过急，转而问道：“实不相瞒，晚辈想打听秦太医的消息。家父生前与秦太医交好，有些遗物想转交给他。”

老者闻言神色又警惕起来：“秦太医隐居多年，早已不见外客。”

“只需告知住处，晚辈自行前去拜访便是。”陆衍取出钱袋，推过去一小锭银子，“绝不会透露是老丈指点。”

老者看了眼银子，却没有收：“不是钱的问题。秦太医住处...近来不太平。”

陆衍心中一动：“愿闻其详。”

老者压低声音：“我那在京兆府当差的侄子说，秦太医住处附近常有北狄装束的人出没。官府查过几次，都没抓住把柄。我劝你一句，别去招惹是非。”

陆衍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北狄人？他们找秦太医做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老者起身送客，“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

陆衍知道再问不出什么，起身告辞。走出院门时，他注意到墙角有处不起眼的标记，像是用石子划出的箭头，指向西山方向。

回到小院，沈清沅已经回来了。她正在整理买回的药材，见陆衍神色凝重，放下手中的药秤：“打听到了？”

陆衍将拜访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特别提到老者说的北狄人和墙角的标记。沈清沅听完沉思片刻：“那个标记，可能是有人留给我们的线索。”

“也可能是陷阱。”陆衍倒了杯水，“老者说话时眼神闪烁，有些细节未必属实。”

沈清沅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药市那边也有发现。我跟踪了一个小药铺的伙计，他去了城北一处宅子。那宅子守卫森严，进出的人都带着北地口音。”

陆衍接过纸张，上面画着宅子的布局和守卫位置：“你进去看了？”

“只在外面观察。”沈清沅指着图纸一角，“后门每两个时辰换一次岗，换岗时有片刻空隙。我还听到里面有人提到‘秦老头’和‘三日后’。”

陆衍皱眉：“三日后...看来时间紧迫。”

两人商议后决定双线行动。沈清沅继续监视城北宅子，查清里面人的身份和目的。陆衍则按墙角标记的指引，去西山寻找秦太医。

午后，陆衍再次出门。这次他带了防身的短刀和信号烟火，以防不测。西山南麓范围很大，他沿着标记指示的方向一路寻找，果然又发现了几个类似的箭头标记。

行至一处山坳，标记消失了。陆衍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四周。这里地势隐蔽，只有一条小路通向深处。他拔出短刀，小心地沿路前进。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眼前出现一座木屋。木屋依山而建，四周有篱笆围栏。院中晾晒着药材，烟囱冒着淡淡的炊烟。

陆衍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躲在树后观察。片刻后，木屋门开，一个白发老者端着药筐走出来。老者身形清瘦，但步履稳健，正是父亲手札中描述的秦太医模样。

就在这时，陆衍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迅速闪到树后，只见两个穿着北狄服饰的男子从小路另一头走来，径直朝木屋而去。

秦太医看到来人，神色平静：“今日的药已经备好了。”

其中一个北狄人操着生硬的官话：“主子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

秦太医放下药筐：“老夫早已不过问世事，请回吧。”

另一个北狄人上前一步：“由不得你拒绝。”

陆衍握紧短刀，正要现身，却见秦太医袖中寒光一闪。两个北狄人突然僵住，随即倒地不起。秦太医熟练地将两人拖到屋后，返回时面色如常。

“树后的朋友，可以出来了。”秦太医朝陆衍藏身的方向说道。

陆衍心中一惊，知道已被发现，只好从树后走出：“秦太医好身手。”

秦太医打量着他：“你是陆院判的儿子？”

“您怎么知道？”

“你的眉眼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秦太医示意他进屋，“进屋说话，这里不安全。”

木屋内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干净整洁。药香弥漫，墙上挂着几幅经络图。秦太医给陆衍倒了杯茶：“你父亲的事，我都知道了。”

陆衍接过茶杯：“您知道家父是冤枉的？”

秦太医点头：“王永德陷害他的证据，我暗中收集了一些。但北狄势力渗透太深，我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刚才那两个北狄人...”

“他们是北狄派来监视我的。”秦太医冷笑，“以为用药物控制就能让我就范，太小看老夫了。”

陆衍想起老者说的北狄人出没的事：“您这里一直有北狄人监视？”

“半年多了。”秦太医从柜中取出一本册子，“这是我记录的北狄在京城的据点和人手分布，或许对你有用。”

陆衍接过册子翻看，上面详细记载了北狄暗探的活动规律和接头地点。其中就有沈清沅监视的那处城北宅子。

“他们为什么监视您？”

“因为我发现了他们的秘密。”秦太医压低声音，“北狄正在策划一场大疫。”

陆衍震惊：“大疫？”

“他们从西域弄到一种罕见的疫病样本，准备在京城散播。”秦太医面色凝重，“太医院里有他们的内应，一旦得手，后果不堪设想。”

陆衍想起药市上北地药材的异常供应：“那些小药铺的药材，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秦太医赞赏地点头：“你很敏锐。北狄通过控制药材供应，为散播疫病做准备。一旦爆发，只有他们掌握的药材能治病，届时就能操控整个京城的医药市场。”

天色渐晚，陆衍知道必须尽快回去和沈清沅会合。秦太医将册子交给他，又给了他一包解毒药剂。

“北狄人很快会发现那两个人失踪，这里不能再待了。”秦太医开始收拾重要物品，“我会换个地方躲藏，有消息会让信鸽通知你。”

陆衍收好东西，匆匆下山。回到小院时，沈清沅已经焦急地等了很久。

“城北宅子是北狄的一个据点。”沈清沅急切地说，“我听到他们提到‘疫病’和‘水源’。”

陆衍将秦太医的话转述一遍，两人将线索拼凑起来，意识到北狄的计划比想象中更可怕。

“必须尽快阻止他们。”沈清沅展开京城地图，“首先要查清他们准备在哪些水源下毒。”

陆衍指着地图上的几处位置：“秦太医的册子记载了北狄暗探经常出没的水井和河道。”

夜深了，两人还在灯下研究对策。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陆衍立刻吹熄油灯。黑暗中，他握紧短刀，示意沈清沅躲到门后。

院墙外，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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