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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杀机暗伏


陈氏宗祠,檐影沉沉,厅中皆是陈家人。

沈蕙笙立于堂前,一身沉静清光,如孤月临川;旁侧的孟承安亦只是静坐,面色沉稳,却终究掩不去“外姓”的突兀。

文书已被取来,沈蕙笙不言一句,只俯身将一张张旧契、一本本族谱,悉数展于案上。

她的素手如雪,铺陈之际,仿佛要在这满堂宗族眼皮底下,硬生生划开一道独属她的阵地。

陈庆余不动声色地看着,眼皮微跳。

他原以为东西她早便看过,事情她早已查过,人也早已问过——这一切,全在陈家眼皮之下,掌控之中,她又能翻得起什么浪?

可直到女子将一个木匣稳稳托起,轻轻放在案上,他才回过味来。

她,是有备而来。

而他,却始终轻蔑以待,视而不见。

他眸色一沉,目光斜斜掠向陈启元,眼底透出几分阴鸷。

陈启元虽面上不动如山,可沈蕙笙那胸有成竹的神态,却让他隐隐生出一种——被人暗中逼至墙角的错觉。

沈蕙笙神色未动,缓缓翻开族谱副本一页,指腹拂过,唇角轻轻扬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她又抬眸,淡淡看了陈庆余和陈启元一会,方才挽袖,打开匣盖。

那动作极慢,却偏偏带着一种几欲绷断气氛的沉静张力。

就像是——猎人张弦待发,杀机暗伏,唯待猎物自投罗网。

随着木盖揭开,一个小盒子被她取出,堂中人声陡止,静得仿若落针可闻,连香灰自铜炉中轻坠于盏沿,声响都恍如击鼓。

众人望去,只见盒中盛着一撮红色粉末。

沈蕙笙双指并起,轻捻一撮,凝气稳腕,缓缓洒落于族谱之上。

堂中有人惊呼出声:“你在做什么——”

沈蕙笙从容应答:“——来看便知。”

她的话音刚落,本还端坐的几位长老不由自主地探身,原本倚墙的族人也忍不住趋前,案后的秦氏母子更是屏声凝气。

片刻之间,堂内人影晃动,几乎人人都下意识往案前聚拢——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想看清她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那红粉如霁霞初降,静覆纸面。

一缕微风适时吹入堂中,浮砂四散,随风而起,却有几道粉痕沉沉滞留于纸页某行。

起初若有若无,转瞬之间,竟如血痕透纸,一点点浮起——

赫然是个“一”字!

那个“一”字,就那样鲜明地、分毫不偏地,落在元配秦氏名下注记的“未遗子”三字之间。

“未遗子”,一字之差,竟成了“遗一子”!

堂中骤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有人低呼出声,声音里分明夹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惊惧。

“怎么会这样?”

沈蕙笙面色不变,只将那谱纸再抬高半寸,转向光亮处,以便众人看得更清。

她指向那行字迹,道:“诸君请看,此处纸面异于他处,墨迹浮而不入,笔画间留有断痕,字肉不匀,字骨亦异。”

她又一顿,不疾不徐道:“更遑论此处一行,字距忽然密挤,编排不整,前后脱节——分明是增改之痕。”

最后她轻轻拂去指间残砂,说得极慢,却极清:“笔迹可改,纸理难欺。人心或许可诓,字迹却不会说谎。”

陈庆余忽地起身,袖袍一拂,语声带颤却强撑镇定:“笑话!不过是洒些红粉,便要颠覆我陈氏族谱?此法诡异非常,怎可作凭?”

另一族老亦紧随开口,冷声质疑:“你说是增改?谁知不是因墨浅纸旧,凑巧形成的?”

沈蕙笙不禁心中冷笑,这帮人竟还在嘴硬!

她未急着答,只将谱纸缓缓合上,重新放回案上:“此法,名为‘朱幕术’。”

这是她闭关几日,在一本前朝律吏所传的笔记中习得,专用于查验文书。

“凡疑书,朱砂覆之,若增改,必显之。此法至今仍存于讲律院典籍之中,非是旁门左道,而是审卷定讼之实据。”

她说罢,目光转向右席,孟承安微抚须髯,缓缓颔首,表明认同。

沈蕙笙轻轻垂眸,抖去衣袖间不慎沾染的余粉,语气平稳:“纸已言明。诸位若仍不信,大可以自取纸笔,再试一次。”

静默半晌,一名族老阴阳怪气道:“讲律院倒是神通广大,随手洒些朱粉,便能翻案昭雪?可这‘朱幕术’是真是假,怕也只有你们讲律院知道了。”

另一人也冷笑:“何况那字模糊不清,分明是欲盖弥彰之痕。若非你存心设局,怎会恰巧显出个‘遗一子’?沈协审——你这旁听生,怕不是早有预谋!”

堂内又起数道低语,疑云四起,竟隐隐将她逼入“伪证设局”的险境。

沈蕙笙眉心微蹙,眸中寒意一闪即逝:“我倒不知,诸位今日入祠,是来查案,还是来演戏?”

她指尖轻轻点在族谱上,沉声道:“前有‘遗一子’三字埋入纸理,后却覆为‘未遗’,此已显疑。”

“若只此一处,还可说是笔误。”她语声微顿,目光扫过诸族老,缓缓开口:“可妾室一栏——亦有一行字墨浅若雾,书曰‘遗一子’,恰对应正室之‘未遗子’。”

她冷声道:“若这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偷龙转凤,都没这么巧!”

话锋一转,她又直视陈启元,微挑嘴角:“诸位若仍心存疑虑,陈大人在座——大人断案多年,辨字无数,不若请大人亲自一试,真伪虚实,一看便知。”

堂上气息一凝。

陈启元被沈蕙笙的目光死死锁住,心中一紧,面上却仍维持着一派镇定。

他缓缓抬手,抚了抚衣袖,嘴角带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此案既由讲律院协审,我不便越俎代庖。”

沈蕙笙点头一笑:“大人说的极是。”

随即,她转身立于堂中,声音清朗却不容置疑:“既如此,此案便由我来主持——取来纸笔!请在场诸位,当堂各落一笔!”

“既如此,此案便由我主持——取来纸笔,请在座诸位长老、族人,当场各落一笔!”

她素手按在族谱之上,声音铿锵:“一纸一笔,逐一对照!若有谁的笔迹与此副本笔迹相合,谁增谁改,必能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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