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疯批闯府（下）

夜色如墨，国公府内院的石板路被火把照得忽明忽暗。谢珩疯了似的往前冲，玄色锦袍被划破了好几处，手臂上渗出血迹，他却浑然不觉，眼里只有西苑那扇紧闭的院门。

“谢珩！你给我停下！”苏明轩提剑追在后面，气得浑身发抖。妹妹在里面命悬一线，这个疯子却像催命鬼一样闯进来，他恨不得现在就一剑劈了他。

护卫们围上来，想用绳索捆住谢珩，却被他反手甩开。他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出手又快又狠，招招带着同归于尽的架势。有护卫的刀砍到他背上，他闷哼一声，反手一拳砸在对方鼻梁上，动作丝毫没停。

“让开！都给我让开！”谢珩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焦急而变得嘶哑，“我能救她！我知道怎么救她！”

这话在旁人听来，只当是他疯了的胡话。苏清晚的病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他一个只会打架闹事的纨绔，能有什么办法？

“你还在胡言乱语！”苏明轩一剑挑向他的手腕，“晚晚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饶你！”

剑锋擦着谢珩的手腕划过，带起一串血珠。谢珩却像感觉不到疼，猛地侧身避开，借着这股力道往前窜了几步，离西苑的院门更近了。

“父亲！”苏明轩看向闻讯赶来的国公爷，眼底满是焦灼，“快拦住他！不能让他惊扰了晚晚！”

国公爷拄着拐杖，脸色铁青地站在廊下。他看着那个状若疯魔的年轻人，看着他眼里那近乎毁灭的疯狂，心头莫名一沉。这眼神……太吓人了，不像是装出来的。

“谢小侯爷，”国公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清晚正在里面静养，你这般胡闹，是想逼死她吗？”

“我没有！”谢珩猛地停下脚步，胸口剧烈起伏，他红着眼看向国公爷，那眼神里有疯狂，有祈求，还有一丝不被理解的痛苦，“国公爷，我真的能救她！求您让我进去，就看一眼，给她喂药，她会好的！”

“药，你能有什么药？”苏明轩冷笑，“太医院的圣手都束手无策，你难不成还能拿出仙丹。”

谢珩像是被这话提醒，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那锦盒边角磨损，显然是贴身带了很久。他紧紧攥着，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朝着国公爷的方向递过去：“这里面是……”

话没说完，苏明轩已经一剑挑了过来，想打掉他手里的盒子：“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谢珩慌忙躲闪，手里的锦盒却因为这一挑，脱手飞了出去。

“不——！”

谢珩嘶吼着，眼睁睁看着锦盒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地一声摔在国公爷脚边，盒盖崩开，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

不是什么名贵的药丸，也不是什么珍稀的药材，只有一小撮灰扑扑的粉末，像是某种植物的根茎磨成的，落在青石板上，毫不起眼。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这，这就是他说的能救命的药？

苏明轩气得发笑：“谢珩，你拿一堆烂草根的粉末来糊弄谁，你当我苏家是好骗的吗？”

谢珩的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的粉末，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踉跄着想去捡，却被护卫死死按住。

那不是烂草根。

那是他前世在边关苦寒之地找到的“回魂草”，当年他找到这药时，苏清晚已经断了气。他把这药带在身上，带了整整一辈子，午夜梦回，总想着若是能早一点，再早一点……

这一世，他终于有机会了，可这药……却被当成了垃圾。

谢珩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国公爷，扫过苏明轩，扫过那些带着鄙夷和嘲讽的脸。他的眼神一点点冷下去，那股疯狂的戾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绝望。

像是燃尽了所有火焰的灰烬，只剩下冰冷的、沉甸甸的绝望。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笑容里，有自嘲，有不甘，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心悸的悲恸。

国公爷看着他这眼神，心头猛地一震。

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见过得意的、愤怒的、悲伤的、狂喜的……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那里面的绝望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这个一直厌恶谢珩的人，都忍不住生出一丝异样。

这小子……好像不是在撒谎。

他是真的信这药能救清晚，也是真的……快要绝望了。

“父亲？”苏明轩察觉到国公爷的迟疑，有些不解。

国公爷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谢珩一眼，又看了看地上那堆不起眼的粉末，眉头紧锁。

夜风卷起地上的粉末，吹得四散开来，像极了那些抓不住的希望。西苑的院门依旧紧闭，里面是苏清晚微弱的呼吸，外面是谢珩死寂的目光，和满院凝滞的空气。

谁也不知道，这堆被当成垃圾的粉末，会不会真的是那根救命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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