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风暴前夕
苏清晚猛地用力,推开了谢珩。
她的力气不大,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谢珩竟被她推得踉跄了半步。他愣了一下,眼底的疯狂还未褪去,又染上了一层错愕。
苏清晚趁机从他臂弯的缝隙里钻了出来,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离他足够远,才停下脚步。她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珩看着她惊恐的眼神,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
可一想到周明宇看苏清晚时那温柔的眼神,想到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他心底的嫉妒就像野草一样疯狂滋长,压过了那一丝悔意。
他不能放手,绝对不能。
苏清晚再也不敢看他,转身就朝着自己的院落跑去。她的脚步慌乱,裙摆在雪地上拖出一道凌乱的痕迹,像是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谢珩站在原地,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玄色的披风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
苏清晚一口气跑回自己的院子,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她背靠着门板,顺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汹涌而出。
“小姐!”春桃听到动静,从里间跑出来,看到苏清晚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她,“您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苏清晚摇摇头,埋在春桃的怀里,失声痛哭。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哭谢珩的疯狂,还是哭自己的无助,抑或是哭这段突如其来、让她措手不及的感情。
谢珩站在廊下,久久没有离去。雪越下越大,落在他的身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白,让他看起来像一尊孤寂的雕像。
他知道自己吓到她了。
可他不后悔。
有些话,必须说清楚。有些界限,必须划明白。他就是要让苏清晚知道,他对她的占有欲,有多强。他就是要让所有觊觎她的人知道,他谢珩的底线,是谁也碰不得的。
“小侯爷,雪下大了,您还是先回去吧。”随从小心翼翼地劝道。
谢珩没有动,只是目光沉沉地望着苏清晚院落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却像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去,把府里最好的伤药拿来,再……再炖一盅燕窝粥,送到苏小姐这里来。”
随从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是。”
谢珩又站了一会儿,直到身上的雪融化,浸湿了衣衫,才转身,一步一步,沉重地离开了国公府。
苏清晚的院落里,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春桃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她:“小姐,您别难过了。谢小侯爷他……他或许只是一时糊涂。”
苏清晚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心里一片茫然。
一时糊涂吗?
可他眼底的偏执和疯狂,却不像是一时糊涂。
那个男人,用最极端的方式,在她心里刻下了一道深深的烙印。
夜渐渐深了,雪还在下。
苏清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谢珩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这句话,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让她恐惧,却又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她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谢珩是个疯子。
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可为什么,一想到他为了护着她,毫不犹豫扑过来的样子,想到他检查她伤势时,那紧张又笨拙的模样,她的心就会不受控制地软下来?
苏清晚捂住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门外传来春桃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小姐,谢小侯爷派人送了药和燕窝粥来,说是……给您压惊的。”
苏清晚的心猛地一跳。
他还是来了。
她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扔了吧。”
春桃有些为难:“小姐……这怕是不太好。”
“我说,扔了。”苏清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现在,不想再和那个男人有任何牵扯。
门外的春桃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照做了。
苏清晚躺在床上,听着门外的动静,心里五味杂陈。
这场雪,似乎要下一整夜。
腊月的风裹着碎雪,像无数把小刀子刮过京城的街巷。镇国将军府的青石板路上,暗卫的靴底踏过积雪,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响,却在谢珩耳中格外清晰。
“小侯爷,裴景的人在城郊调动了三百亲兵,说是演练,却把粮草往西山密道运了。”暗卫半跪在地,玄色披风上的雪粒迅速融化,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的痕,“还有,吏部尚书周显昨日递了密折,怕是要参将军府一本,说您私扣军粮。”
谢珩正用银签挑着炉子里的炭火,火星“噼啪”溅起,映得他侧脸线条冷硬如刀。他捏着银签的手顿了顿,签尖在炭灰里划出一道深痕:“周显?他倒是敢。”
周显是周明宇的父亲,前些日子儿子“失足”落水,这位尚书大人明面上没说什么,暗地里怕是早就恨得牙痒痒。如今借着三皇子裴景的势递密折,无非是想借皇权压人,报那“落水之仇”。
“要不要先动手……”暗卫的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不必。”谢珩放下银签,掸了掸指尖的灰,“他想玩,爷就陪他玩。去,把周显贪墨河工款的账册‘送’到御史台,记住,要做得像‘意外发现’。”
暗卫领命退下时,正撞见管家端着药碗匆匆往里走,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管家脚步微顿——那药碗里飘来的,是苏小姐常用的川贝润肺香。
谢珩瞥见药碗,眉峰下意识地蹙起:“她又不舒服了?”
“是,”管家低声道,“林嬷嬷说,苏小姐昨夜咳了半宿,今早起身时脸色白得像纸,连早饭都没吃几口。”
炭火的温度仿佛骤然褪去,谢珩指尖泛起凉意。他猛地起身,玄色袍角扫过炭炉,带起一阵火星:“备车,去国公府。”
“小侯爷,您刚安排好……”
“让他们等着。”谢珩的声音冷得像殿角的冰棱,“天大的事,也没她重要。”
国公府西苑的窗棂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花,映得屋里的光线都带着寒气。苏清晚半靠在软榻上,手里攥着暖炉,却总觉得那点暖意焐不透心底的凉。
“小姐,再喝口粥吧?”春桃端着白瓷碗,舀起一勺吹了吹,“这是厨房特意炖的燕窝粥,您就吃两口。”
苏清晚摇摇头,胃里沉甸甸的,像是塞了团湿棉絮。昨夜听林嬷嬷说,三皇子府的人在药铺打听“牵机引”的配方,那名字像根针,猝不及防刺进她心里。
这个药自己在医书中了解过,说药性阴毒,能让人脏腑慢慢衰竭,表面却只像风寒缠身。这个药是要给谁,究竟为了什么?
而谢珩……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像疯了一样护着她,才会对靠近她的人那般狠厉?
心口一阵发闷,苏清晚忍不住蜷起手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那日回廊里,谢珩将她困在墙角,眼底翻涌的疯狂和偏执,那时只觉得害怕,此刻想来,却藏着那么深的绝望。
“小姐,您脸色更差了!”春桃慌了神,伸手想去扶她,却被她按住。
“我没事……”苏清晚的声音很轻,带着气音,“去把窗打开些,屋里太闷了。”
窗栓刚拉开,一股寒风就卷着雪沫子灌进来,苏清晚下意识地偏头,却看见一道玄色身影踏雪而来,披风下摆扫过院角的红梅,带落几片沾雪的花瓣。
谢珩来得很急,玄色锦袍上落满了雪,连鬓角都凝着白霜。他几步跨进屋里,带来一身寒气,却在看到软榻上的人时,脚步猛地放轻。
“怎么又病了?”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掌心的温度烫得苏清晚瑟缩了一下,“说了让你别胡思乱想,偏不听。”
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不耐,指尖却轻轻拂过她眼下的青黑,动作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疼惜。
苏清晚看着他发间的雪粒,忽然问:“周尚书递了密折,是吗?”
谢珩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扯出个痞笑:“怎么?担心爷?”
“我担心你会冲动。”苏清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裴景巴不得你犯错,你不能……”
“放心。”谢珩打断她,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力道轻得像碰易碎的瓷,“爷没那么傻。倒是你,”他的目光落在她没动过的粥碗上,眉头又皱起来,“再不吃东西,信不信爷亲自喂你?”
寒风还在窗外呼啸,卷着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伺。谢珩替她掖了掖被角,掌心贴着她的手背,用自己的温度暖着她冰凉的指尖。
“别怕。”他低声说,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只剩下沉稳的笃定,“有我在。”
苏清晚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那片藏不住的疲惫和坚定,忽然反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粗糙,带着薄茧,却烫得惊人,像是能驱散这满室的寒意。
他知道,裴景的动作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周显的密折,西山的粮草,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刀光剑影,很快就会铺天盖地而来。
但没关系。
只要她在,他就有足够的力气,挡下这场风雪。
谢珩起身时,将暖炉塞进她怀里,炉身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像他未曾说出口的承诺。他转身走向风雪里,玄色披风在风中展开,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鹰,正迎着即将来临的风暴,亮出了锋利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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