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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墙没砌,可路断了


新政推行不过三日,京畿内外已是暗流翻涌。

东市的《安民诏》尚在风中猎猎作响,西坊的渠水刚清出第一道活流,北门流民营的妇孺已能提篮卖菜于街巷——可就在这苏醒的脉搏之间,一道道无声的铁幕,正悄然落下。

通往州县的要道上,青石垒叠,黄土封道。

地方胥吏打着“修路护民”的旗号,在驿站外堆起一人高的石障,马车难行,行人绕道百里。

更狠的是,他们截驿卒、焚讲棚,连乡间供孩童识字的草棚也不放过。

一名老儒因聚童诵读《试吏法》,竟被以“聚众惑民”为由拖出殴打,口吐鲜血仍喃喃:“水归民管……粮由众分……”

消息传到紫宸殿时,沈知白怒不可遏,当场跪奏请旨:“臣愿领巡按之权,彻查十六州阻政之官!此等蠹虫不除,新政何存?”

谢梦菜却坐在灯下,指尖轻点案上舆图,眉心微蹙,却不言语。

她看着那一条条被红笔划断的驿道,像极了当年她躲在庶妹房外偷听先生讲课时,被人泼水关门的长廊——有人总想用一堵墙,挡住光。

“路若靠官来通,百姓便永远等门。”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刀落砧,“我们要的不是官路,是民心自通。”

当夜,柳五郎潜入将军府后院。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车行少主,而是谢梦菜手中最隐秘的一支耳目。

他垂首立于檐下,听她低声吩咐。

“调你旧部三百人,换驼队衣装,盐包夹层藏诏书拓片。每至驿站,便说‘晒盐防潮’,铺开晾晒,任风吹纸动,人自取之。不必强求,只让字自己飞出去。”

柳五郎抬眼,怔住:“若是被查?”

“那就让他们查。”她唇角微扬,眸光清冷,“一张纸而已。可若千张万张都飞进了村寨、塞进了灶台、贴上了孩子的床头呢?”

与此同时,赵怀恩接到密令,带着几名工匠连夜赶往城南渠社。

那里的石碑本是用来记工酬的,如今却在背面凿刻《试吏法》全文。

他亲自执锤,一边敲打一边高声对围观农夫道:“这碑面日晒易裂,得刻深些,防着风雨蚀了字迹。”

农人们凑近看,一字一句辨认着:“凡有贪墨者,百姓可联名举证,直达司察台……”

有人颤声问:“这……真能管用?”

赵怀恩抹了把汗,咧嘴一笑:“你不认得字,孩子总会认。今日你站这儿看一眼,明日他就能写出来。”

太学之内,裴砚之立于讲坛之上,手持竹简,缓缓展开《周礼·地官》篇。

满堂学子肃然聆听,却见他忽而停顿,目光深远。

“古有言:道路者,政之血脉也。”他顿了顿,声音渐沉,“血滞则病,脉断则亡。诸君以为,今日之‘道’,在砖石乎?在人心乎?”

无人应答,但笔尖沙沙作响,一片默然抄录。

而在北境边关,风雪正狂。

程临序策马独行,未带一兵一卒,只身后一辆木车,载着一只沉重木箱。

守将见他孤身前来,面露讥色,正欲下令拦阻,却见他亲手掀开箱盖——里面没有刀剑,没有兵符,只有成千上万张泛黄粗糙的纸页。

那是流民营的孩子们用炭条、锅灰、破布写的字——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写着:“我要上学。”“妈妈会念诏书了。”“水井不该归大户。”

他抽出一张,举过头顶,迎着寒风暴雪,朗声道:

“水归民管——粮由众分!”

声如雷霆,震得山崖积雪簌簌而落。

守将脸色惨白,双腿发软。

他知道,这不是圣旨,也不是军令——这是千万人的声音,正顺着风,顺着雪,顺着这些稚嫩的笔画,一路南下,直抵庙堂之心。

与此同时,京城深处,韩九娘点燃了第一堆篝火。

她在沿线山口搭起简易高台,召集识字妇人轮班值守。

夜夜风起,火光映天,女声清亮诵读诏令,随气流翻越山脊,飘向沉睡的村落。

“凡参与新政宣讲者,免税三月……”

“地方阻驿者,百姓可报转字帖至司察台……”

一句句,一声声,如种子落地,无声无息,却已在冻土之下悄然生根。

七日后,某处被封死的驿道前,发生了异象。

原本横亘路口的巨大石堆,竟被人一块块挪开。

不是官府所为,而是附近村民自发而来。

他们不拆不砸,反而将那些阻挡通行的石头,一圈圈垒了起来。

有人说,是要修个歇脚处。

也有人说,夜里风大,不如搭个遮风的小亭。

至于亭子朝南的那面墙——不知谁先动手,用烧黑的木炭,在石面上写下两个大字:

听诏。七日后,断路之处竟成集散之地。

原本横亘官道、高如小山的石障,已被百姓一块块挪移重垒,圈出一方方矮台矮座,四角垫了旧瓦防潮,顶上搭了几片残檐遮雪。

风吹日晒之下,这由禁令堆砌的障碍,反倒成了旅人歇脚、农夫议水、妇人哄娃的聚集地。

更有人用烧黑的木炭,在朝南的主墙上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大字——

听诏。

孩童们围着石台奔跑嬉闹,口中念的不再是儿歌,而是《试吏法》里的句子:“凡贪墨者,可举证直达司察台!”有个瞎眼老妪坐在角落,由孙女搀扶着,枯手抚过石面刻痕,一遍遍喃喃:“粮由众分……水归民管……”她说不出多深的道理,却知道这些话,是她儿子死前在流民营里教孙子念的。

柳五郎悄然归来,跪于暗室,低声道:“回禀长公主,十一州县已自行开渠社、立讲棚,未等京令,已有三百二十七村设‘转字轮’。”他顿了顿,唇角微动,“有巧匠取废车轮为基,嵌薄板刻字,孩童推转即显新政三章——识字的教不识字的,老人带小孩,连狗都听得懂‘免税三月’四个字。”

谢梦菜静坐灯下,指尖滑过舆图上那一处处新添的红点,像是春寒中悄然破土的嫩芽。

她忽而轻笑一声,声音极轻,却如刀刃划开沉雾:“他们以为堵住路,就能堵住人心?”她抬眸,目光穿窗而出,落向城外星火点点,“却不知人一旦睁了眼,风都挡不住。”

当夜,她登天镜阁。

这座建于宫城北隅的高台,原为观星测象所用,今夜却成了她俯瞰民心之火的瞭望哨。

远处山口,韩九娘的诵读声随风隐约可闻;近郊村落,篝火连绵成线,宛如银河倒垂人间。

每一簇火光下,都有人在读、在抄、在争论、在希望。

她取出一枚铜壳蜡丸——那是年初密使带回的边关急信残骸,外壳焦黑,内纸早已焚尽。

如今,它完成了使命,只余空壳。

她指尖一松,铜壳坠入夜风,翻滚着跌向黑暗,仿佛一颗沉没的星。

阶下,玄甲未解的程临序静静伫立。

风卷起他的披风,露出腰间那柄曾斩敌千首的断刃。

他望着远方连野不熄的灯火,喉结微动,低声道:“当年我翻墙只为避婚,如今千军万马踏破关山,也不及这万家灯火来得震耳欲聋。”

她倚栏而笑,眼波映着火光流转:“所以,你还想回你的将军府吗?”

话音未落,一阵冷风突起,吹灭了阁角灯笼。

黑暗中,远处某处山脊似有黑影一闪而过,像是有人在林间疾行,怀中紧抱一卷泛黄纸张。

片刻后,灯火复明。一切如常。

但谁也没注意到,城南废弃的谯楼墙根下,几张潮湿的纸正悄悄贴上斑驳砖面,墨迹模糊,字不成形,唯有一句依稀可辨——

“废帝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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