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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布上字,火里传


元宵刚过,京城还浸在年节的余韵里。

街巷灯笼未收,残雪压着屋檐,晨雾裹着炊烟缭绕不散。

可城南三声惊雷般的爆响,撕碎了这最后一丝安宁。

火光冲天时,百姓只当是哪家鞭炮失手。

直到浓烟滚滚、焦味刺鼻,才发觉不对——那烧的不是柴堆,不是民宅,而是三家布庄!

尤其最西头的“云锦记”和“素履坊”,库房深处最先起火,火焰如蛇舌舔上梁柱,转瞬吞噬整间仓廪。

有人看见黑衣人影翻墙而出,肩扛油囊,沿路泼洒,落地即燃,火势凶猛得反常。

更诡异的是,火灭之后,灰烬中残留的布片竟无一完整。

偏偏那些曾印着“导”“疏”“安”等字的粗麻布,焦痕呈环形放射,像是被人刻意堆叠点燃,一字一焚,仪式般地烧了个干净。

萧玉衡赶到时,鞋底踩在滚烫的瓦砾上,发出细微脆响。

她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片残布,瞳孔骤缩。

“这不是意外。”她低声自语,声音冷得像冰,“他们是想让这些字‘死’得难看。”

夜色沉沉,一封密信穿过宫墙暗道,直抵昭宁长公主寝殿。

谢梦菜正在灯下阅折,听闻急报,并未起身,只是指尖一顿,墨点落在纸上,晕开如血。

她抬眸:“带柳云舒来。”

半个时辰后,太医院女官提着药箱步入偏殿,银针挑开灰烬,细细嗅闻,眉心渐拢。

“里面有龙涎枯粉,还有赤蚁引香。”柳云舒语气凝重,“西域禁物,专为诱鼠蚁啃噬织物而制。若非大火焚尽大半,再过几日,这些布连灰都不会剩。”

殿内烛火忽明忽暗,映得谢梦菜面容沉静如水,眼底却寒光流转。

“原来不止要烧布。”她缓缓起身,走到案前,展开一幅残布拓影,“还要让百姓觉得——这上面的字,不祥。”

她冷笑一声,清越如刃:“他们怕这些字生根,怕它们长进土里、刻进人心。所以要用火,用秽物,用流言,把‘真言’变成‘邪咒’。”

话音落,她提笔蘸墨,在纸端写下八字:烈火焚身,字仍不灭。

翌日清晨,一道宫令悄然流出——

“凡能复原火烧布纹者,赏银百两;技艺卓绝者,入织造局供职,子孙免徭役。”更令人震动的是后一句:“军中将采此法,制死士战袍。愿赴边关者,皆披‘不灭之文’。”

市井哗然。

消息传开不过三日,北巷赵阿翁带着蜂蜡与青泥登门应募。

老人佝偻着背,将焦布浸入秘制蜡液,再以湿泥封面低温烘烤,待泥壳剥落,炭黑之下,“导”字赫然重现,清晰如初。

孩童们也不懂什么政令,只觉有趣,捡起残布角缝成荷包,绣上歪斜小字,挂在床头当护身符。

茶肆酒楼开始流传新童谣:“真言不怕火炼,越烧越亮堂。”

有人夜里偷偷把烧剩的布条埋在门槛下,说能镇宅辟邪;也有老妇捧着复原的布片跪拜,喃喃道:“公主写的字,阎王都不敢收。”

风向变了。

不再是沉默的传诵,而是民间自发的守护。

那一场本欲震慑民心的大火,反倒成了燎原星火的起点。

太极殿东阁,程临序一身玄甲立于窗畔,望着宫外街市人流涌动,有人高举复原布片,被人群簇拥如胜仗归师。

他嘴角微扬,却听身后传来谢梦菜淡淡一句:“他们烧错了东西。”

他回头,见她站在光影交界处,手中握着一块尚未完全焚尽的布角,边缘焦黑,中央“政当疏之”四字依稀可辨。

“火能毁物,毁不了意。”她垂眸,指尖轻抚那残字,仿佛抚过千千万万不肯低头的心,“他们越是急着抹去,就越说明——我们写对了。”

窗外春风拂过,卷起一片轻灰,飘向远方。

而在皇城西南一处幽静别院,陆怀安静静坐在灯下,手中捏着一张未署名的烧布残图。

良久,他吹熄烛火,低语如毒蛇吐信:

“既然火不行……那就换一把刀。”

火熄了三日,余烬却仍在风里飘。

京城的巷陌间,孩童兜着残布缝的香囊跑过青石板路,粗麻边缘磨得发毛,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一个“安”字。

茶楼说书人换了一段新词:“烈火焚不尽,真言自生根。”连卖炊饼的老妪都学会了——收钱时眯眼一笑:“给咱个‘导’字布角儿不?辟邪。”

可太极殿西侧的户部值房,却在某个雪融之夜,亮起了不该有的灯。

烛影摇红,笔吏崔启伏案疾书,手微微发抖。

账册摊开至“赈灾织物采买”一栏,墨迹未干:“粗麻纹布,每匹银三两六钱,共计三千匹,附注:民怨沸腾,强令摊派。”他盯着“三两六钱”四个字,喉头滚动——市价不过一两出头,这价格虚高近三倍,足以掀起一场滔天波澜。

门外轻叩三声。

陆怀安推门而入,玄色深衣无风自动,脸上无怒亦无喜,只将一方白绢轻轻覆在账册上。

绢上印着半幅焦痕残字——“政当疏之”。

“烧不灭的,就让它烂在泥里。”他声音低缓,像冬夜渗入墙缝的霜,“百姓不怕火,怕贪官。不怕字,怕勒索。”

崔启咬牙:“若被查出……”

“查?”陆怀安冷笑,“等他们调档,奏章已在御前。清议已起,百官附和,到时候,不是她谢梦菜解释不清,就是陛下不得不问。”

三日后早朝,金殿肃立。

左都御史郑文昭出列,手持玉笏,声如洪钟:“臣闻昭宁长公主以‘纹布教化’为名,行敛财苛政之实!赈灾粗布竟定价逾市三倍,强令州县摊派,百姓苦不堪言。此非恤民,乃借仁义之名,行盘剥之实!”

满殿哗然。

文官群中数人应声而起,皆是旧族出身,言辞激烈,称“女子监国,已违祖制;如今更以文字惑众,假惠实夺”,直指谢梦菜结党营私、动摇国本。

御座之下,一片沉寂。

唯有昭宁长公主立于阶侧,素衣如雪,神情未变。

她甚至没有看那些慷慨陈词的谏臣,只是轻轻抬手,对殿外道:“请沈大人。”

国子监助教沈知白缓步入殿,手中捧着厚厚一叠文书,身后跟着韩九娘——那位曾孤身深入流民营、救下百余名妇孺的女使首领。

“此为各州县实际发放名册。”沈知白朗声道,“自去岁腊月以来,共发放纹布四千一百二十七匹,皆由工部监造、户部核验,价格统一为每匹一两零五钱,有据可查。”

他翻开一页,高举:“这是幽州刺史呈报的签领簿;这是并州流民营妇人按手印的领取清单;这是凉州边军家属收到抚恤布匹的回执……每一笔,皆可溯源。”

朝臣面面相觑。

就在此时,殿门大开。

百余名衣衫褴褛的流民营妇孺鱼贯而入,每人手中抱着一块粗布,颜色灰褐,质地粗粝,正是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纹布”。

她们沉默地站成数列,有人怀里还揣着孩子。

一位老妪颤巍巍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又从破棉袄里抽出一角内衬——那上面,赫然印着“安”字。

她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我儿程七郎,死在北境烽燧堡……长公主送来这块布,裹了他的骨灰。她说,战死者之家,不可无慰。你们说这布贵?贵的是命啊!”

满殿死寂。

连郑文昭也垂下了眼。

谢梦菜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大殿:“灾民领布,不记姓名者八百三十六人。他们不懂账册,只懂冷暖。你们说我敛财,可敢与他们对质?”

无人应答。

风穿廊而过,卷起一角残布,轻轻拂过龙椅前的玉阶。

当夜,承天门下火光再起。

程临序一身黑甲,肩披猩红披风,率三百铁骑踏碎寂静。

兵锋直指城西陆府。

破门、搜宅、撬墙——夹壁之中,数十匹未曾焚烧的“公主纹”布整齐码放,每匹皆涂抹异香,显然是为伪造“秽物引火”之象,待日后再次纵火,嫁祸于民愤。

他冷笑,命人将布尽数搬出,堆于承天门前。

翌日清晨,宫门告示张贴全城:“凡百姓来者,一人可取纹布一尺,免费发放,不限户籍。”

消息传开,万人空巷。

老人牵童来取布,少女剪下一角压于妆匣,士兵将布条系在刀柄上。

有人问为何要拿?

一少年仰头答:“我爹说,这是烧不死的东西。”

火堆旁,程临序伫立良久。

余烬随风旋起,一片焦黑布角缓缓飘过他眼前,像一只不肯落地的灰蝶。

他望着远处宫檐下那一抹素影,低语:“你想让它消失,我就让它穿在每个人的身上。”

风未停。

而在城南清溪畔,一座隐秘园林悄然点亮灯火。

水榭之中,十余位身着儒衫的文士围坐,案上摆着未署名的残图——正是那块“政当疏之”的烧布拓影。

为首之人轻抿一口茶,眸光幽深。

春寒料峭,诗会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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