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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被逮


人运气差的时候喝凉水都能噎死,就比如现在,俩人听完戏想从后门窜进来,结果还没进门,就听晋王粗声道:"二郎?是你吧?又钻哪个戏班子里去了?"

门后的李承勖依旧牵着柳玉娘的手,身子却僵了僵,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不少,随即却又调整好表情,乐呵呵的往前走。

他身后跟着的柳玉娘慌忙把手里的戏本子往袖里藏,却被李承勖一把按住手腕,笑嘻嘻地转向晋王:"父王来得巧,刚跟玉娘排完《长坂坡》,我扮赵子龙,她演甘夫人,您瞧瞧这亮相!"

他说着就要扎个马步,被晋王眼一瞪,人顿时蔫了半截。

"都上过战场的人了,还整天疯疯癫癫。"晋王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缓和,他瞥见李承勖袖口露出的绷带,眉头又皱起来,"那箭伤还没好利索?大夫说要静养,你倒好,整日在戏园子里蹦跶。"

李承勖忙把袖子往下扯了扯,嬉皮笑脸道:"父王您看,这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再说了,戏园子里的武生说了,我这胳膊得多活动活动,免得将来拉不开弓。"

他说着还故意晃了晃手臂,惹得柳玉娘在旁边悄悄拽他的衣角。

晋王哼了一声,目光扫过柳玉娘,微微挑眉道,"玉娘也跟着他胡闹?"

柳玉娘忙福了福身,轻声道:"大王,二郎君只是觉得戏文里的兵法有趣,常说那些排兵布阵倒比兵书里说得明白。:"

"哦?"晋王挑了挑眉,看向李承勖,"那你倒说说,戏文里有什么兵法?"

李承勖眼睛一亮,凑上前道:"就说那《空城计》,诸葛亮城头弹琴,司马懿大军不敢进。这就跟咱们在长安城外那次一样,明明咱们只剩三百亲兵,却偏要在林子里插满旌旗,让敌军以为有埋伏。这不就是戏文里的虚实之道?"

他说得兴起,手舞足蹈的,倒把柳玉娘吓得直揪心,生怕他扯到伤口。

晋王听着听着,嘴角竟难得地松了松:"你倒还有些悟性。不过战场不是戏台,输了可没有重来的机会。"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前儿收到消息,充州那边又不安生了。"

李承勖眼神有些凝重,却还是梗着脖子道:"父王放心,真要再上战场,儿子保管比戏文里的赵子龙还勇猛。"

"勇猛?"晋王冷笑一声,"上次在长安,是谁被流矢射穿了胳膊?"

他拍了拍李承勖的肩,力道不轻,"记住了,活着才能唱戏。要是命没了,再好的戏文也轮不到你唱了。"

说罢,晋王转身就走。

李承勖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嬉笑一点点敛去,直到那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外,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被拍过的肩膀。

"疼吗?"柳玉娘连忙踮起脚想看看他的脸色,却被他反手抓住手腕。

"不疼。"李承勖冲她咧嘴一笑,只是那笑容没到眼底,听说明儿戏园子里新排了《霸王别姬》,听说那虞姬舞剑,比咱们上次见的武旦还要利落。我们明儿什么时候去看?"

柳玉娘思索了片刻,"要不就午时?"

李承勖突然问了她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玉娘,你说楚霸王要是不乌江自刎,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少女眨眨眼睛,愣了愣,轻声道:"史书上都说他刚愎自用,怕是难。"

"刚愎自用?"李承勖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父王说,成大事者,总得有点刚愎自用的脾气。不然哪镇得住底下的人?"

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我跟你说,长安那仗,父王其实早就知道城里有埋伏,偏要让大哥带主力进城,就是想看看大哥能不能临机应变。"

柳玉娘心头一跳:"大郎君他……可是大王的长子啊……"

少年耸耸肩,没好气的自嘲道,"长子算个什么东西?你二郎君这个世子的命都不值钱,长子的就更不值钱了!父王早就打好主意了,事成了就当训练一个勇将苗子,事不成,嘿嘿……"

他挑挑眉,朝她近乎是抛了一个媚眼。

柳玉娘觉得有点吓人,捂住耳朵嘟囔着,"二郎君是坏人,就爱吓唬人,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李承勖却不放过她,把剩下的话一口气说完,"事要是不成的话,父王麾下不养闲人,按父王的话说就是,死了正好,还能给晋王宫省点粮食。"

柳玉娘接话道,"但是大郎君活下来了。"

李承勖点点头,"他啊,慌了神,差点把粮草营给丢了。还是我带着亲兵绕到敌军后路,烧了他们的粮仓,才算扳回一局。"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戏文里的故事,"不过索性,我这好大哥之后也立了点功,没彻底被父王当成弃子,真得恭喜他。"

气氛一下子有些凝固了,李承勖没再说话,柳玉娘也暂时没有接话,俩人就这么静静的独处了一刻钟,倒是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夜风带着荷花的清香扑面而来,吹散了戏园里的喧嚣。柳玉娘无意间搂着李承勖的左臂,突然脸红了,这是他伤到的地方,她怎么能这么粗心?

结果李承勖看透了她的意图,反而用力把她的手臂压紧了,生怕她逃出去。

"咱们这是去哪?"柳玉娘咳嗽了一声,试图缓解尴尬。

自从李承勖从长安回来,就再也没闲着过,天天不是跑戏院子,就是去逛街巷,再不去茶楼里吟诗,弄得好像是个风雅人。

"去护城河看月亮。"他的声音带着笑意,风吹得他的发丝拂过柳玉娘的脸颊,"上次在长安,我看着月亮想,要是能活着回来,一定带你来看护城河的月亮"。

护城河的水面波光粼粼,一轮圆月倒映在水里,被晚风吹得碎成一片银鳞。李承勖牵着马,柳玉娘跟在他身边,两人踩着岸边的软泥慢慢走。

"玉娘,你知道吗?"李承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长安城里的护城河,水是红的。"

他蹲下身,伸手掬起一捧河水,水从指缝漏下去,映着月光亮晶晶的,"你看咱们太原的水多清,连鱼都能看见。"

柳玉娘蹲下来,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全是茧子,指关节上还有没褪尽的疤痕。"二郎君,以后咱们再也不去看那样的河水了。"

李承勖笑了,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大:"好啊。等天下太平了,我就把戏园子里的师傅请到府里来,天天给你唱戏。我扮周瑜,你扮小乔。"

他说得认真,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柳玉娘望着他,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用力点了点头,把脸埋在他的袖子上。

夏日的夜不算短,可总觉得没聊几句话,天就快亮了。

他转身离开时,青衫的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像一道随时会被风吹散的影子。

柳玉娘摸了摸袖里的戏本子,那是他亲手抄的《霸王别姬》,最后一页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穿着戏服,旁边写着"玉娘扮虞姬,二郎扮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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