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 章 找寻

外面的风雪似乎更急了些，密集的雪花扑簌簌落下。

他看见江晚星浓密卷翘的睫毛上，已经挂上了细小的、成串的雪花冰晶，像是缀上了碎钻。

他心里一紧，连忙从冰冷的花坛边沿跳下来，带着一身寒气，双手伸向她颈脖两侧的斗篷。

江晚星先是惊诧地微微后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继而见他动作极其自然地，将她斗篷上连着的宽大帽子拉了起来，稳稳地盖在了她的头顶上，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责备：

“雪下这么大，你出来都不知道戴帽子？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一瞬间，整个后脑勺和耳朵都被柔软厚实的布料包裹起来，隔绝了凛冽的寒风，传来一阵迟到的温暖。

眼前，那双骨节分明、为她系着帽绳的大手，暴露在风雪中，一粒粒雪花落在他的手背上、指节上，很快便融化成冰凉的水珠，顺着他冻得发红的皮肤滑落。

江晚星眼睫上抬，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裴颂。

他自己的手都冻成这样了，却跑来在意她有没有戴帽子……

裴颂利索地在她的下巴下方打了个结实又好看的蝴蝶结，将帽檐拉得更低些，几乎把她的脖颈都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素白的小脸在外面。

他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却见她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出神。

“晚星？”他唤她。

江晚星眨了眨眼，长睫上的雪花簌簌落下：“嗯？”

“看什么呢，都走神了。”

裴颂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伸手，轻轻拍落她肩膀和斗篷上积攒的雪花：“怎么忽然跑出来了？里面的节目不好看吗？”

江晚星垂下眼眸，避开他探究的视线，声音闷在厚厚的布料里，有些含糊：“我来找你。”

“找我？”裴颂的目光顿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带上了一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你……是来找我一起进去看节目的？”

“不是。”江晚星迅速否定，转过脸去，只留给他一个被帽子包裹的侧影和微微发红的耳尖，语气硬邦邦的。

“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死在外面了。这么冷的天，你要是冻死了，谁来……送我回去。”

话一出口，她就被一阵灌入的冷风呛到，忍不住伸手捂住嘴，压抑地、娇声咳了几下。

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混杂着委屈和担忧的、汹涌的情绪，喉间甚至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涩味道。

天知道，刚才找不到他的时候，她心里有多乱。

操控着轮椅绕着大半个寂静的操场寻了一圈，才终于在远处这片昏暗的花坛边，看到了那一点如同萤火般、从他指缝间透出的微弱光亮。

裴颂此刻自然不会去计较她那些口是心非的、带着刺的话。

他只是看着她咳得难受的样子，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着气，语气里带着纵容和无奈：

“你看你，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啊活的，这下被风呛到了吧？难受的不是你自己？”

远处的便利店，在漫天飞雪中亮着温暖的灯光，玻璃窗上凝结着厚厚的水雾，仿佛一个在严寒中兀自散发着热气与光亮的孤岛。

裴颂替江晚星仔细拢了拢衣领，确保寒风不会钻进去，然后推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个小小的避难所走去。

小卖部里果然暖和许多，尽管自动门时不时开合会灌入一阵冷风，但相比外面的冰天雪地，已是天堂。

裴颂将江晚星安顿在靠窗的座位，那里既能避开门口的风，又能看到外面的雪景。

安顿好她后，他便折返回收银区，目光在货架上搜寻，想找点能驱寒暖胃的东西。

热气腾腾的关东煮锅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弯下腰，仔细挑选着——拿了江晚星平时偏爱的蔬菜：

清甜的萝卜块、翠绿的西蓝花、吸饱了汤汁的香菇……然后又加了些自己爱吃的豆腐包和弹牙的鱼丸。

“老板，麻烦多给一点小米辣，”裴颂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手，补充着热量来源。

此时，远处窗边又传来两声压抑的、娇弱的咳嗽。他心头一紧，立刻又添上一句：

“哦对了，再加几片生姜，谢谢。”

生姜驱寒，在这种时候，多多益善。

很快，两杯冒着滚滚白气的关东煮做好了，浓香的汤汁里浸泡着各式食材，老板贴心地在每个杯子里都放了一次性的勺子和筷子。

裴颂付了钱，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烫手的温暖，往回走。

江晚星正侧身坐在窗边，宽大的帽子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挺翘精致的鼻尖，鼻梁在室内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她双手握成小拳头，凑在唇边，时不时压抑地轻咳一声，或者朝冰凉的手心呵一口微弱的热气，看样子确实被冻着了。

是……因为出来找他才冻到的吗？

裴颂看着她这副难得显得有点脆弱的模样，心里那点因为她之前口不择言而生出的些许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这小没良心的，偶尔……还是有点良心的。

他垂下眼眸，几不可察地嗤鼻一笑，带着点无奈的宠溺。

他放轻脚步走到她身旁，将手中那杯明显蔬菜更多的关东煮递了过去，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晚星，吃点热的东西，暖暖胃。”

江晚星低头一看，杯子里漂浮着的，都是她平日里比较偏好的素菜，西兰花、萝卜、香菇……

她本没什么胃口，但在寒冷的冬夜看到自己喜欢的、并且热气腾腾的食物，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默默地接了过来。

纸杯滚烫，她双手捧着，那温度瞬间透过杯壁传递到冰凉的手心，一路暖到了心里。

裴颂拖开旁边的凳子坐下，并没有急着吃自己的那份，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捧起杯子，举到唇边，像只谨慎的小猫，小口吹开汤面上漂浮的红色小米辣和翠绿葱花，然后试探性地喝了一小口汤汁。

第一口下去，她纤细的眉毛就蹙了起来，小声抱怨：“……好辣。”

“没事，辣点才驱寒，”裴颂立刻接口，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持，“听话，不能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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