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0章 祭奠父母

江晚星望着眼前这片寂静的白色世界，忽然轻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后的裴诉说：

“很多人都害怕这种地方，觉得阴气重，连路过都不敢。

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们的亲人没有长眠于此。若是来看望自己挚爱的亲人，谁会害怕呢？”

她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飘渺，“谁会害怕……一个自己日夜思念的亡灵呢？”

裴颂静静地听着，心中并无惧意，只觉得被一种巨大的空旷和悲凉笼罩。

这里埋葬着太多的故事与遗憾。

“阿颂，”江晚星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你的双亲都还健在，或许……你不太能明白这种感受。”

裴颂怔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江晚星转过头，仰起脸看他。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衣，衬得面容更加清俊冷冽，气质干净利落。

只是，从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不羁或笑意的凤眸里，江晚星此刻竟捕捉到了一丝深藏的、与她此刻心境隐隐共鸣的悲凉。

“阿颂？”她带着一丝疑惑，又唤了一声。

裴颂恍然回神，掩饰性地笑了笑，含糊应道：“啊……是的。”

江晚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默默地低下头去。

轮椅最终在第七排第十六个墓碑前缓缓停下。

“是这里了。”江晚星的声音很轻。

墓碑已被积雪覆盖，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裴颂将伞递到她手中，然后伸出手，用自己温热的手掌，一点点拂去石碑上冰冷的积雪，露出下面深色的、镌刻着逝者名讳的碑文。

白雪在他指尖融化，冰水顺着指缝流淌，很快将他原本白皙的手冻得通红。

“可以了。”他看着清晰的碑文，低声说。

裴颂拍了拍双手，从袋里掏出准备好的纸钱和一个小小的金色火盆。

他蹲下身，拇指熟练地滑动打火机齿轮，“嚓”地一声，橘黄色的火苗窜起，迅速点燃了黄色的纸钱。

火焰燃烧时发出噼啪的轻响，在寂静的雪地里格外清晰。

他将纸钱和精心叠制的纸房子一一放入火盆中，跳动的火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明明灭灭。

江晚星也弯下腰，拿起一叠纸钱，默默地和他一起投入火中。

冬季的火焰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烤得她的脸颊微微发烫，眸光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

她将手中的纸钱全部放入火盆，然后双手合十，置于胸前，缓缓闭上双眼，长睫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嘴唇无声地翕动着，进行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告解与倾诉。

“爸爸妈妈，害你们的人，已经落网了。不管是舅舅，还是伯伯，他们都不是好人，是他们……害了你们，对吗？”

半晌，她缓缓睁开双眼，长长的睫毛上，不知何时沾染了几片晶莹的雪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抖落。

两人在墓碑前静静守候了约莫半个小时，寒风愈发凛冽，江晚星开始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回去吧，”裴颂立刻起身，用身体为她挡住风口，担忧地看着她：

“别再待了，小心冻坏了身子，染上风寒。”他转头看向那冰冷的墓碑，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对长辈保证：

“你的爸爸妈妈……也一定不舍得让你挨冻受苦。”

江晚星呵出一口白气，转头看向裴颂一直裸露在寒风中、已经冻得通红的双手，心头莫名被触动了一下。

她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好，我们走吧。”

裴颂重新撑起伞，走在她身旁，用自己高大的身躯，为她挡住风雪，推着她，沿着来时的路，缓缓离去。

两行轮椅的印迹和一行脚印，在苍茫的雪地上，延伸向远方。

两人缓缓行远，风雪依旧。

江晚星仰起头，目光落在他那双暴露在严寒中、已然通红的手上，指节甚至有些肿胀。

她不禁关切地问：“你的手……不冷吗？”

裴颂闻言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掌心和指节确实红得有些不正常，指尖甚至带着麻木的肿痛感。

他下意识捏了捏指腹，传来的却并非尖锐的疼痛或刺骨的冰冷，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失去知觉的麻木。

这种麻木感，仿佛不仅仅停留在指尖，而是穿透了皮肉，悄然蔓延至心脏。

他向来是有些“麻木”的。

就如同他莫名来到这个世界，麻木地接受系统任务，麻木地扮演角色，只为了攒够那所谓的“正面值”，早日返回现实。

可回到现实之后呢？继续在那个冰冷的世界里，执行着真枪实弹、刀口舔血的任务，周而复始？

在那里，从不会有人在意他是否受伤，是否寒冷。

而在这个世界里，眼前这个他曾以为心硬如铁的女孩，竟还残存着一丝良心，会注意到他被冻僵的手，会问他一句“冷不冷”。

不知是否因为她大仇得报，心境有所松动，竟也难得地体贴起人来了。

裴颂心念微动，忽然凑近她那张被风雪衬得愈发雪白的小脸，近得能看清她湿漉漉的眼眸里自己的倒影。

他勾起唇角，带着点无赖又期待的笑意，声音压低，混在风里：“冷啊……你帮我捂捂，就不冷了。”

他猝不及防的靠近，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与独属于他的气息，让江晚星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距离极近，他呼吸间带出的微弱暖意，穿过冰冷刺骨的空气，若有若无地拂在她脸上，带来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温暖与暧昧的触感。

她戴着毛茸茸手套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掐住了自己的指尖。

眸光在短暂的愣怔后，缓缓垂下，落在他通红的手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窘：“你自己……没戴手套吗？”

“手套捂起来多慢啊，”裴颂理直气壮地反驳，眼神灼灼地看着她，“而且，哪有真实的温度来得暖和。”

不知是不是风雪的映衬，江晚星的脸颊似乎比刚才更红润了些，那双雪亮的眸子水汪汪的，或许是因为方才在父母墓前情绪激动而湿润未干。

她腮边的肌肤细腻得近乎透明，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甚至能看到脸上浅浅的、可爱的白色绒毛，诱人得让人很想……轻轻咬上一口。

裴颂屏住呼吸，抑制住心头那点莫名的躁动，忽然伸出冰冷通红的手，将掌心轻轻贴在她温热的脸颊上。

“你看，这里……就暖暖的。”他得逞般地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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