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审问

隔离间的金属门再次滑开时，外面的光线涌入，照亮了黎明脸上疲惫却依旧警惕的神情。

两名身着GTI制服、表情冷峻的安保人员站在门口，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黎明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被带往一条更为深入基地内部的通道，这里的墙壁呈现出冷硬的金属光泽，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环境隔音极好，几乎听不到外界任何杂音，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和压迫感。

最终，他们在一扇没有任何标识、仅有一个红色指示灯的门前停下。指示灯无声地转为绿色，门滑开，里面是一个审问室。

审问室的布置简洁到近乎冷酷。

中间一张金属桌，两侧各有一把固定在地上的椅子。天花板四角设有几乎难以察觉的广角采集器，记录着室内的一切。墙壁是吸音的暗色材料，唯一的光源来自桌面正上方一盏光线集中但毫不刺眼的顶灯，将桌面试图营造出的“坦诚”区域照得雪亮，而房间其余部分则隐没在阴影之中。

威龙和深蓝已经坐在桌子的另一侧。威龙面前放着一台薄薄的终端，屏幕微倾；深蓝则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如炬，神情是黎明从未见过的严肃和审视。

他们没有穿全套作战服，但威龙臂膀上的队长标识和深蓝衣领上的教官徽章，无声地宣示着他们的身份和权威。

“坐。”威龙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黎明在指定的椅子上坐下，金属的冰凉感透过衣物传来。

他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神经与感知超载】却不由自主地全力运转，捕捉着对面两人最细微的表情、肌肉的紧绷程度、呼吸的节奏，以及这个房间里一切可能存在的监控或防御装置的微弱声响。

审问没有立刻开始，而是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这沉默并非空白，反而像一张逐渐收紧的无形之网，带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深蓝的目光始终锁定黎明，仿佛要穿透他的瞳孔，直抵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终于，威龙打破了沉默，开口是中立的开场白，明确了此次谈话的性质和规则：“黎明，根据GTI安全条例第7条第3款，我们现在对你进行正式问询。

目的是核实你的身份背景、评估你与零号大坝事件以及哈夫克公司的关联。你可以如实陈述，你的所有回答将被记录，并直接影响对你的最终评估结论。”

他没有威胁，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我明白。”黎明点了点头，声音略显沙哑，但语气平稳。

深蓝接过了话头，他的问题从相对开放和基础的信息开始，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图建立初步沟通渠道的意味：“我们从你的基本信息开始。你声称来自龙国，是一名雇佣兵。那么，你的具体出身地是？隶属哪个注册佣兵组织？编号是什么？”

黎明早已打好了腹稿，他选择性地吐露了部分经过精心修饰的“事实”，将塔科夫的经历模糊为“诺文斯克地区的四年生存经验”，并虚构了一个早已注销的小型佣兵团编号。他的语速平稳，细节却刻意保持模糊，避免言多必失。

威龙在一旁操作着终端，似乎在实时核对某些信息。

当黎明回答完，他头也不抬地抛出第一个细节追问，直接刺向黎明叙述中模糊的地带：“诺文斯克地区范围很大，冲突形态多样。你具体在哪一个城镇或区域活动？你所说的‘生存经验’，主要针对哪些武装派别？请列举至少三个你执行过的任务类型，以及大致时间。”

这些问题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试图将黎明的模糊叙述固定到具体的时间、地点和事件上，从而寻找破绽。

黎明心中一凛，意识到对方绝非易与之辈。

他不得不调动全部的记忆和机智，编织出更详尽的谎言，并将话题引向与哈夫克保安队的“摩擦”和“结怨”，以符合他之前的故事框架。

审问持续了很长时间，期间威龙和深蓝交替提问，问题环环相扣。

他们时而会回到之前问过的问题，但变换不同的角度或措辞，试图捕捉黎明叙述中的前后矛盾。

深蓝尤其擅长观察黎明的非语言信号——他每一次细微的迟疑、眼神的微妙闪烁、不自觉地调整坐姿，都可能成为深蓝深入追问的切入点。

“你提到哈夫克公司对你进行追捕，”威龙的声音依旧冷静，但问题变得更加尖锐，“他们为什么对你如此感兴趣？你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他们投入大量资源，甚至在你袭击零号大坝后，仍派重兵拦截我们试图回收你？”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

黎明能感觉到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他沉默了几秒，大脑飞速权衡。完全否认“特殊”显然与他的表现不符，但承认激素改造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不知道哈夫克为什么紧盯着我不放，”黎明最终选择了一种半真半假、略带愤懑和困惑的说法，“也许是因为我在诺文斯克时，无意中撞见过他们的一些……不太光彩的‘物资’运输？或者只是因为他们觉得我这样一个不服管束、有点能力的独狼，要么为他们所用，要么就该被清除？至于我的战斗力……”他顿了顿，

露出一丝混合着自嘲和桀骜的表情，“那是在诺文斯克那种地狱里，不想死就得变强的结果。你们GTI的数据库里，难道没有记录过人在极端环境下爆发出远超常人的潜能案例吗？”

他将问题巧妙地抛了回去，既没有正面回答，又暗示了一种合乎情理的尽管是被极度简化和扭曲的可能性。

威龙和深蓝对视了一眼，没有立刻反驳或追问。这种短暂的停顿和眼神交流，本身也施加着压力，让黎明无法判断他们是否相信，还是在酝酿更致命的问题。

在审问的中段，深蓝突然改变了话题节奏，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描述一下你最喜欢使用的一款武器，以及你喜欢它的原因。”

这个问题出乎黎明的意料，他下意识地思考这是否是某种心理测试。

他谨慎地选择了AK系列步枪作为答案，并谈及了它的可靠性和自己对其的熟悉程度。

然而，在他回答完后，威龙却骤然施加压力，回到了最关键的战斗能力问题上：“可靠性和熟悉度，无法解释你徒手挣脱战术约束带的力量、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以及面对伏击时近乎预知般的战场感知。这些‘潜能’，似乎有些过于极端和……特定了。”

黎明感到后背渗出细微的冷汗。

他意识到，之前关于武器的问题可能是一个铺垫或干扰，目的是让他放松警惕，然后突然杀个回马枪。

他强行保持镇定，坚持之前的说法：“在诺文斯克，活下来的唯一标准就是比敌人更快、更狠、更难以预测。我只是……比较擅长活下去而已。”

审问的最后阶段，威龙再次强调了规则和后果：“黎明，你的所有陈述我们都已记录。GTI会动用一切资源核实每一条信息。提供虚假信息或刻意隐瞒，将被视为极度敌对行为，后果将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得多。这是你最后确认或修正陈述的机会。”

黎明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没有需要修正的陈述。我说的，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威龙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最终合上了终端：“今天的问询到此结束。带他回去。”

安保人员再次进入房间。黎明站起身，感到一种精神上的极度疲惫，仿佛刚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鏖战。他知道，这仅仅是第一轮审问。GTI绝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说辞，后续必然有更深入的调查和验证在等待着他。

当他被带回隔离间的路上，【神经与感知超载】让他捕捉到威龙和深蓝在他离开后短暂的、压低的对话片段。

威龙：“……漏洞很多，但暂时无法证伪。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声音。

黎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气。第一关，似乎勉强熬过去了，但他知道，真正的危机远未解除。

GTI的审问，就像一把缓慢收紧的钳子，而他被困在中间，能做的唯有小心翼翼地周旋，并等待一个未知的结局，甚至不知道他来到这边的选择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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