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追击

巴克什地区白日的天空，澄澈得近乎残酷。烈日高悬，将戈壁滩的每一寸土地都炙烤得滚烫，空气因热浪而微微扭曲。

黎明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雨燕，展开“飞鼠”滑翔翼，在高楼林立的城市峡谷间无声地滑翔。强劲的上升气流托举着他，风声在耳畔呼啸，脚下是迅速缩小的巴别塔和如同玩具模型般的城市街景。

短暂的宁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伤口在低温高空环境下似乎也麻木了些许。他调整方向，朝着红狼指定的郊外接应点飞去。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巴别塔顶层天台穿戴滑翔翼以及跃出的短暂画面，已经通过某个隐蔽的备用摄像头，实时传回了位于城市某处高度加密的监控室内。

监控室内光线昏暗，只有无数屏幕发出的幽光映照着一张冷峻的面孔。

代号“喜鹊”的哈夫克高层管理者，正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个在蓝天背景下显得格外渺小却又异常刺眼的黑色滑翔翼身影。

他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上次在废弃工厂让这个“不死鸟”逃脱，已然让他颜面受损，而这次，在他亲自坐镇、投入了典狱长、疾风甚至请求德穆兰并且许诺资源的情况下，目标不仅大闹巴别塔，重伤典狱长，竟然还能再次从他眼皮底下溜走！

一种被戏弄和挑衅的怒火在他胸中升腾、灼烧。

他绝不允许GTI的人，尤其是这个屡次破坏好事的“不死鸟”，如此轻易地离开巴克什！他已经不想再活捉了，他要活剐了那只不死鸟！

“通知‘秃鹫’小队，”喜鹊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情感，“目标已使用滑翔翼向城西方向撤离。坐标实时共享。我要看到那只‘鸟’被从天上打下来，活要见人，死……也要把残骸带回来！”

命令下达的瞬间，位于巴别塔附近某个隐蔽起降坪，一架一直处于待命状态的哈夫克“蝰蛇”式武装直升机旋翼开始高速旋转，卷起漫天烟尘。直升机迅速升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真正秃鹫，朝着黎明滑翔的方向猛扑过去。

黎明正专注于利用气流调整姿态，节省体力。

突然，一阵不同于风声的、低沉而富有压迫感的轰鸣由远及近，迅速变得清晰可辨。他感知猛地一沉，这种声音他太熟悉了——是武装直升机！而且听其航向和速度，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他来的！

“该死！”黎明暗骂一声，最后的侥幸心理荡然无存。他立刻压低身形，试图利用下方一片相对密集的低矮建筑群作为掩护，同时全力操控滑翔翼，向着更复杂的城区边缘地带冲去。

“蝰蛇”直升机很快追近，机首下方的转管机炮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哒哒哒哒——！

30mm炮弹如同冰雹般倾泻而下，将黎明刚刚掠过的一片仓库屋顶打得千疮百孔，碎石和烟尘四溅。灼热的气浪和弹片从身后袭来，黎明甚至能感觉到滑翔翼布料被气流剧烈撕扯的震动。

他猛地向右侧急转，几乎是以垂直角度切入两栋高楼之间的狭窄缝隙，利用“之”字形路线规避着致命的弹道。直升机驾驶员显然技术老辣，不断调整角度，试图将黎明逼入开阔空域。

“红狼！骇爪！我遭到武装直升机追击！方位城西废弃工业区上空！需要支援！”黎明对着通讯器疾呼，声音在高速机动和炮火轰鸣中依然保持稳定。

“收到！坚持住黎明！我们正在定位你的精确坐标！”红狼的声音立刻回应，背景传来急促的指令声。

“深蓝报告，”一个冷静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切入频道，是深蓝教官，“黎明，保持低空机动，利用建筑群阴影规避雷达锁定。不要直线飞行，你的热信号在开阔空域过于明显。”他的指令精准而及时，瞬间点出了黎明面临的潜在威胁。

“黎明！我是骇爪！”骇爪的声音紧随其后，语速极快，“我正在尝试接入敌方直升机数据链干扰其火控系统，但需要时间！乌鲁鲁！你的‘蜂群’就位了吗？”

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早就等不及了！我的小宝贝们已经升空，正在寻找最佳攻击窗口！黎明小子，再遛它一会儿！”

“牧羊人报告，”一个沉稳的声音插入频道，是负责外围警戒和路线规划的牧羊人，“黎明，根据你的滑翔轨迹和当前风速，建议你向三点钟方向偏移十五度，利用前方那片废弃厂房的上升气流加速，可以更快脱离当前危险空域。我已为你规划出最优脱离路径，避开已知防空雷达扇区。”

“收到，谢了老牧。”黎明立刻微调方向，按照牧羊人的指引行动。这种来自地面的精准导航，在瞬息万变的空中追逐中至关重要。

就在这时，直升机一个侧飞，机炮再次扫射，几发炮弹几乎擦着黎明的脚底飞过，将他前方一座水塔的顶部直接削平，水柱冲天而起。黎明被迫拉升高度，瞬间暴露在相对开阔的空域。

“好机会！”直升机副驾驶喊道，炮口再次锁定。

危急关头，黎明猛地想起从哈夫克士兵尸体上缴获的那支制式突击步枪还背在身上。他艰难地稳住滑翔翼操控，另一只手迅速将步枪拽到身前，子弹早已上膛。

没有时间精确瞄准，完全凭借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练就的肌肉记忆和直觉射击感。黎明回身，枪口对准直升机驾驶舱那块显眼的防弹玻璃，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点射！极其精准的点射！黎明几乎不受任何影响，几乎每一发子弹都打在驾驶舱玻璃的同一片区域！虽然特制的防弹玻璃并未被击穿，但巨大的冲击力和连续不断的撞击声，以及玻璃表面迅速蔓延的蛛网般裂纹，严重干扰了飞行员的视线和判断。

“见鬼！他在射击驾驶舱！”驾驶员被迫进行规避机动，机炮的扫射顿时失去了准头。

“切换至外部传感器捕捉目标！”副驾驶员紧急操作，直升机依靠机腹和侧翼的高清摄像头继续追踪黎明的身影，但射击的精准度和反应速度明显下降。

这为黎明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也为他队友的支援创造了条件。

“干得漂亮小子！这枪法够劲！干扰得好！”乌鲁鲁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给我创造机会了！看我的！”

“乌鲁鲁，等待最佳射界，”深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骇爪，报告数据链干扰进度。我需要确认敌方传感器的盲区窗口。”他的指挥让支援行动更具协同性。

“锁定目标！巡飞弹，发射！”频道里传来乌鲁鲁瓮声瓮气却充满力量的吼声。

远处天际，一枚小巧但速度极快的巡飞弹拖着淡淡的尾烟，如同精准的猎鹰，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绕过建筑物的阻挡，直奔“蝰蛇”直升机而去！

直升机警报凄厉地响起，驾驶员拼命释放热焰弹并做出紧急规避动作，但为时已晚！

轰——！！！

巡飞弹精准命中了直升机的尾部旋翼连接处！巨大的爆炸声中，尾翼瞬间断裂，直升机如同被折断翅膀的鸟儿，失去平衡，冒着浓烟和火焰，旋转着向下方一片废弃的工厂厂区坠落下去，最终在地面上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

巨大的冲击波让不远处的黎明也感到滑翔翼一阵剧烈晃动。

“目标清除！”乌鲁鲁兴奋地报告。

“干得漂亮，乌鲁鲁！”红狼称赞道。

“接应小组按预定方案前出至二号接应点，”深蓝的声音冷静地接管了指挥，“牧羊人，确认路线安全。骇爪，持续监控周边电磁环境，防止后续追击。”他的安排井井有条，确保撤离万无一失。

“黎明，听到吗？修正你的航向，方位2-7-0，距离三公里，有一片平坦的砂石地，周围有红色岩山作为标识。接应车队就在那里！”骇爪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收到。”黎明简短回应，调整翼面，向着指定地点滑去。

几分钟后，他平稳地降落在松软的砂石地上，迅速解开滑翔翼挂钩。几乎在他双脚落地的同时，两辆经过伪装的GTI武装越野车从岩石后疾驰而出，停在他身边。

车门打开，红狼第一个跳下车，紧接着是深蓝、威龙、露娜以及负责医疗支援的蜂医和蛊。牧羊人则依旧留在第二辆车的驾驶位上，保持警戒，但他锐利的目光也投向了平安落地的黎明，微微点头示意。乌鲁鲁那壮硕的身影也从第二辆车后座探出头来，咧着嘴，朝黎明比了个粗犷的大拇指。

“黎明！”红狼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他满身的伤痕和破烂的作战服，眼神中既有敬佩也有后怕，“你小子，每次任务都搞得这么惊心动魄！”

深蓝教官走上前，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表达情绪，而是先以职业军人的锐利目光快速扫视了黎明全身，评估着他的伤势和状态，最后定格在他那双依旧冷静的眼睛上。

他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任务完成得出色。空中规避和反击的战术选择很正确，尤其是利用步枪干扰驾驶舱的判断，为乌鲁鲁创造了关键机会。”他的肯定，更像是一次精准的战后复盘，肯定了黎明的临场决断力。接着，他才问道：“伤势如何？”

“没事，大部分是皮外伤。”黎明活动了一下手臂，示意自己状态尚可。

威龙则笑着递过来一个水壶：“喝口水压压惊。刚才天上那出戏，可比动作电影刺激多了！”

“哈哈！那是！”乌鲁鲁洪亮的声音响起，他几步就跨了过来，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黎明没受伤的另一边肩膀上，“你小子可以啊！在天上跟直升机跳贴面舞，还敢回头用步枪点它玻璃！够胆色！比我手底下那些新兵蛋子强多了！”他脸上满是欣赏的笑容，“不过下次记得提前招呼一声，老子好多放几只‘小蜜蜂’给你护航！”

蜂医已经拿着便携扫描仪上前：“别动，我先做个初步检查。”他熟练地开始检查黎明身上最严重的几处伤口，眉头微蹙，“多处枪伤，正常人像你这样早就该魂归天国了。”他熟练地为黎明缠上绷带，“我先替你简单包扎一下，然后需要立刻回基地进行深度清创和修复。”

这时，露娜才走上前来。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切地询问任务或伤势，而是先静静地看了黎明几秒钟，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直到确认他确实精神状态稳定，才轻声开口：“……你没事就好。”

黎明看着她，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想起在巴别塔内与疾风的交锋，想起那个未能完成的承诺。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真诚的歉意：“露娜，抱歉。这次……我没能把克莱尔带回来。”

露娜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却又理解的笑容：“我听到了通讯里的情况。她……还活着，而且还能揍你，这说明她至少状态不差。这就够了。你能安全回来，比什么都重要。带回她的事，……我们从长计议。”她的理解反而让黎明更加坚定了未来一定要解决此事的决心。

就在这时，蛊也走了过来。这位平时冷静甚至有些淡漠的医疗和神经学专家，此刻看着黎明，眼神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她轻声说道：“黎明，在巴别塔宴会厅的爆炸中，还有后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反应及时，我和罗米修斯博士恐怕凶多吉少。”

黎明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却带着力量：“爆炸而已，保护队友是我的职责。”

“所有人上车，保持警戒，我们撤离。”深蓝的声音响起，取代了牧羊人发出指令，自然而然地接管了现场指挥权，“牧羊人，头车开路，按备用路线二返回。蜂医，在车上继续处理伤口。黎明，具体任务细节和战术复盘，我们回基地再进行。”他的指令清晰、果断，充满了让人安心的掌控力。

红狼看了看天色，点头道：“好，听深蓝的！撤！”

众人迅速上车，两辆越野车引擎轰鸣，掀起一片沙尘，向着“瞭望塔”基地的方向疾驰而去，将巴克什城和冲天的烟尘远远抛在身后。

车内，威龙凑过来问黎明：“黎明，你准备了什么礼物要送给骇爪，她在瞭望塔可期待了。”

有了威龙的开头，车内的众人除了开车的牧羊人都把头凑了过来点点表示赞同他们也想知道是什么东西。

黎明挑了挑眉，拍了拍后面的小背包：“到时候拿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

而在那间昏暗的监控室内，喜鹊看着屏幕上最终失去信号、化为雪花的直升机坠毁画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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