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阿景,她不记得你了
入夜。
温毓刚从老太太院里出来,踩着抄手回廊的青石板往司芳院去。
黑影像片枯叶似的飘到她身侧,声音发涩:“我娘的嫁妆,早被他们吞得差不多了,剩不下几样实在的。”
“吞了多少,就让她们吐多少。”温毓没回头。
黑影闷声问:“这……真能成?”
温毓侧过眼扫她一下,语调轻飘飘的,尾音却带着刺:“你觉得呢?蠢货。”
黑影猛地缩了缩肩,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总觉得这花明楼楼主脾气烈得像燃着的炮仗,可也偏偏是这份烈,才让今日的“沈云曦”,真真切切在府里站稳了脚。
她怕极了温毓的狠厉,心底却又忍不住生出几分佩服。
忽然,回廊隅角悬着的红灯笼毫无预兆地颤了颤。
温毓眉峰微蹙,周身的松弛瞬间敛尽,已是十足警惕。
云雀看懂主子神色,手不着痕迹地滑向腰间刀鞘。
恰在此时,覆雪的屋脊上掠过低矮黑影。
云雀眸色一沉,足尖点地便掠了上去。
只听一声短促的痛呼,她已将那抹身影从雪瓦上揪下,按在青石板上,刀刃贴着对方脖颈压了下去。
“姐姐手下留情。”被摁在地上的男子却半分不见狼狈,脸上堆着轻佻笑,语气乖张又带着点刻意的软,“刀子没长眼,别脏了您的手。”
“你是谁?”云雀声线冷硬,刀刃又往前送了半寸,寒气直逼对方皮肤。
男子立马双手高举过顶,嘿嘿一笑,目光却绕开云雀,直黏向温毓,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惊艳:“小生陆从一,年方二十一,京城人士。上有爹娘健在,下有胞妹待字,在京里开了家古董字画行,攒下些田宅店铺,只可惜,金银傍身,却尚未娶妻。”最后半句特意拖长了调,带着点刻意的显摆。
温毓唇角微勾,慢悠悠重复:“陆从一?”
“正是!从一而终的从一!”他对着温毓又是一笑,那副迷恋的模样,竟全然忘了脖颈上还架着刀。
“谁准你在这偷听的?”温毓的笑淡了些。
“偷听?”他脖子僵着不敢动,手却左右摆得飞快,“没有没有!小生向来正派,哪能干这等腌臜事?姑娘您眼明心亮,可千万别冤枉我!”
“油腔滑调。”温毓轻笑一声,语气却冷得像廊下的雪,“云雀,挖了他的眼,再割了舌头。”
“别别别!姑娘饶命!我说!我全说!”陆从一立马变了脸色,慌忙道,“我是府里谢大人的好友,来寻他的。想着别惊动贵府人,才……私闯了进来。姑娘千万饶命,刀子沾了血,可就不锋利了。”
云雀听闻“谢大人”三字,手上动作一顿,抬眼望向温毓,等主子示下。
哪料温毓只嗤笑一声,语气没半分松动:“继续,挖眼割舌。”
“是!”云雀应得干脆,刀刃又往下压了压。
就在这瞬间,一道银片破空飞来。
“当”的一声击开云雀手臂。
陆从一见状,连滚带爬就要逃。
可云雀身手何等利落,反手就扣向他肩头。
谁料另一只手更快更沉,猛地按住陆从一另个肩头,硬生生将人拉了过去。
让云雀扑了个空。
云雀抬眼一瞧,来人正是谢景。
他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神色淡淡的,可眼底却藏着种看透世事的沉淀,冷得没半点温度。
陆从一立马像找到靠山,缩到谢景身后,抱着他胳膊就撒娇:“阿景,你可算来了,再晚一步,我眼睛舌头都没了。吓死我了,你可得为我做主。”那语气,竟带着几分委屈的娇嗔。
谢景没看身后的人,目光越过云雀,直直落在温毓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没料到,四小姐不仅脾气不小,手段也这般狠厉。”
温毓下意识瞥了眼自己手腕,本该闪起的金光,此刻竟半点反应也没有。
她眉峰几不可见地蹙了下,转瞬便换上副乖觉讨喜的笑:“谢大人这话可不对,平白扣我这么顶帽子,我可不认。”
陆从一立马从谢景身后探出头,嚷嚷道:“你都要挖我眼睛割我舌头了,还不认?”
温毓眼神陡然一厉,像淬了冰的芒,直直射向他。
陆从一脖子一缩,立马又躲回谢景身后,抱着人胳膊小声嘀咕:“阿景你看她!我怕!”
偏谢景这般血气方刚的人,竟半分不觉得陆从一姿态别扭,还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听声安抚,转头对温毓道:“从一是我的至交,今夜雪大迷了路,才误闯贵府。四小姐高抬贵手,莫与他一般见识。”
“是真的误闯?还是耳朵故意往我这伸?”
“从一性子笨,没这心思。”谢景语气笃定。
“我倒瞧着,他精明得很。”温毓淡淡回怼。
陆从一立刻接过话:“姑娘好眼光,不像阿景,总说我笨。”他轻轻捶了谢景一拳。
云雀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度举起匕首,冷声道:“主子,这等黏腻污秽的东西,让我宰了清净,实在忍不了!”
“既是谢大人的好友,别真吓坏了。”温毓制止云雀,目光从陆从一身上轻飘飘扫过,随即迎上谢景的视线,语气带点似笑非笑,“这等‘极品’,倒真是天上少见地下难寻,谢大人的口味,让人猜不透。”
谢景闻言竟笑了笑,半点没因这话觉得冒犯。
反倒像听出了几分趣味。
温毓要走,经过他身侧时,忽然顿住,抬眼深深看了他一眼,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明日我去找你。”
说罢,她携着云雀,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拐角,陆从一才从谢景身后探出头,拍了拍衣襟上的雪粒与尘土。
方才那副娇怯模样荡然无存。
他拍了拍谢景的肩,语气带着点戏谑和惋惜:“阿景,你寻了这么久,总算找着人了。可人家已经不记得你了,啧,真是可惜。”
谢景的目光仍胶着在温毓离去的方向,眸色一寸寸沉了下去,袖中的手,已悄无声息地攥紧。
良久,他才缓缓启唇,声音轻得像落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她会记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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