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破而后立，潜龙出渊

塔灵的话语如同在凌尘的心中投下了一颗种子，荡开层层涟漪。“置之死地而后生，破而后立”—仅仅这八个字仿佛一道光，照亮了他眼前看似绝境的苦修之路。张天的刁难，寒潭的酷烈，在此刻都化作了磨砺锋芒的砺石。

心中的愤怒与不甘渐渐沉淀，转化为一种冰冷而坚定的意志。他不再将这每日十担寒潭水的任务视为纯粹的惩罚，而是当作一场对自己意志、肉身乃至混沌灵力的终极考验。

接下来的日子，凌尘的生活变得规律而残酷。每日天未亮，他便起身，迎着思过崖凛冽的罡风，运转“混沌祖源诀”吸收那锋锐的灵气，锤炼肉身一个时辰。随后，他便挑起水桶，踏上通往寒潭的崎岖之路。

每一次来回往返，都是一次生死边缘的徘徊。沉重的寒潭水不仅考验着他的体力，那无孔不入的阴寒之气更是时刻侵蚀着他的经脉。起初，他需要耗费近半的混沌灵力才能勉强抵御，完成五担水已是极限，回到石屋时往往濒临虚脱，连动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从未放弃。每一次力竭后的打坐恢复，都变得格外珍贵。他发现，在身体被压榨到极限后，“混沌祖源诀”的运转反而更加顺畅，丹田内那丝混沌灵力如同饥渴的巨鲸，疯狂吞噬着炼化而来的能量，以及残存在经脉中的寒潭阴气。混沌灵力以其包罗万象的特性，竟将这足以冻伤寻常修士根基的阴寒之气，缓缓转化为一丝精纯的滋养之力，反哺肉身。

痛苦与收获并存。他的皮肤在罡风和寒气的交替磨砺下，变得愈发坚韧，隐隐泛着一层古铜色的光泽。肌肉纤维在一次次的撕裂与修复中，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经脉在冰火两重天的冲刷下，虽然时刻承受着胀痛，却也变得更加宽阔和柔韧。

五担、六担、七担……  随着时间推移，凌尘完成的担数逐渐增加。他对混沌灵力的掌控也越发精妙，不再是被动抵御寒气，而是尝试着主动引导一丝丝精纯的阴寒之气入体，与罡风带来的锐金灵气、山林间的草木精气相结合，以“混沌祖源诀”为熔炉，进行一种近乎野蛮的淬炼。

这种修炼方式堪称疯狂，若非混沌灵力本质要求极高，且拥有极强的包容与同化能力，换做任何其它功法，恐怕早已导致灵气冲突、经脉尽碎而亡。但凌尘硬是凭借着一股狠劲，以及对塔灵指引的绝对信任，咬牙坚持了下来。

期间，那名练气七层的青年又来“视察”过两次。看到凌尘虽然形容憔悴，汗透衣襟，却依然稳稳地挑着水，步伐甚至比前几日更为沉稳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暗中加大灵压，试图让凌尘出丑甚至受伤，但那股压力落在凌尘身上，却如泥牛入海，只能让他身形微微一顿，便再无效果。

“哼，看你能撑到几时！”青年心中暗恼，却也不敢在明面上过分出手，毕竟柳如烟和李长老的关注犹在。他只能冷哼一声，留下几句威胁的话语，怯然离去。

凌尘对此置若罔闻，他的全部心神精力都沉浸在与自身极限的对抗之中。他知道，言语的反击苍白无力，唯有实实在在的力量，才能打破一切的轻视与压迫。

这一日，凌尘终于完成了第十担寒潭水。将最后一桶水倒入缸中，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瘫倒在地，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闭上双眼，仔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连续十几天的高强度磨砺，积累的底蕴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丹田内的那丝混沌灵力，比起刚来到思过崖时，已然壮大了数倍，如同一条灰色的灵蛇，在丹田中缓缓游动，散发出一种古朴、浩瀚的气息。四肢百骸中气血奔涌如江河，散发出低沉的轰鸣。罡风与寒潭之气留下的细微损伤，在混沌灵力的流转下迅速修复，新生的组织更加强韧。

“是时候了。”

凌尘缓缓地走进石屋，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巅峰，然后毫不犹豫地取出了柳如烟所赠的那瓶蕴元丹。倒出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药香和精纯元气的丹药，他张口吞服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磅礴而温和的洪流，瞬间冲入他的四肢百骸！这股力量精纯无比，远超他平日从天地间吸纳的灵气，仿佛干涸的土地迎来了甘霖。

“就是现在！“混沌祖源诀”，给我转！”

凌尘心中低喝，全力运转功法。丹田内的混沌灵力如同受到了刺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微型的漩涡。蕴元丹所化的磅礴元气，以及这些时日积累在肉身深处的各种能量:罡风的锐利、寒潭的阴寒、草木的生机、地脉的厚重、皆被尽数引动，如同百川归海，汹涌地涌入丹田，被那混沌漩涡贪婪地吞噬、炼化。

“轰！”

仿佛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凌尘只觉得周身壁垒轰然洞开！练气二层的瓶颈，在这股汇聚了多种力量的洪流冲击下，如同纸糊的窗户，一捅即破！

他的气息瞬间暴涨一截，周身灵气波动明显增强。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蕴元丹的药力依旧磅礴，混沌灵力的吞噬速度更是有增无减。更多的杂质被排出体外，在他的皮肤表面形成了一层灰黑色的黏稠物质，散发着腥臭之气。他的肉身在进一步蜕变，气血更加磅礴，经脉如同被拓宽的河道，能够容纳更多、更汹涌的灵力奔流。

练气三层！

瓶颈再次被毫无阻碍地冲破！

凌尘的心神完全沉浸在这种飞速提升的快感之中。他引导着力量，不断冲击着更高的境界。塔灵曾言，混沌祖源决修炼艰难，但根基之雄厚，亦非寻常功法可比。每一次突破，所需的积累都远超同阶，可一旦突破，带来的实力增长也是天壤之别。

思过崖上空，天地灵气开始异动。原本就有些狂暴的灵气，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开始向着凌尘所在的石屋汇聚，形成一个无形的灵气漩涡。凛冽的罡风似乎也更加猛烈了一些。

“咦？”远在青玄宗内门某处静谧院落中的李长老，似有所感，抬眼望向思过崖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如此灵气波动……不像是一般的突破，倒像是某种古老体质的觉醒……是那小子？”

他掐指推算片刻，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有意思。张天那小辈，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

石屋内，凌尘的突破仍在继续不停。

练气四层！

强大的力量感充盈全身，他感觉此刻的自己，足以一拳轰碎之前的数个自己。混沌灵力已经由一丝细流，壮大成了一股澎湃的溪流，在经脉中奔腾不息，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蕴元丹的药力终于开始减弱，但凌尘体内积蓄的潜力还未完全释放。他回想起这半月来在寒潭与罡风间承受的极致痛苦，回想起那一次次力竭后又重新站起的坚韧，一股不屈的意志冲天而起。

“破！”

他心中怒吼，凝聚起最后也是最强的一股力量，向着练气五层的壁垒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嗡…”

丹田内的混沌漩涡猛地一震，体积再次膨胀，中心处那点混沌之力似乎更加深邃了一丝。更多的污垢从毛孔排出，他的骨骼发出噼啪的脆响，如同在经历一场新生。

练气五层！水到渠成！

当一切平息下来，凌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随即内敛，变得深邃如潭。他轻轻握拳，感受到体内那奔腾咆哮的力量，远超他过去任何时刻的强大！

短短一夜，连破练气四层，从练气一层直达练气五层！这若是传出去，足以震动整个青玄宗！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覆盖的那层厚厚的污垢，那是肉身淬炼到一定程度后，排出的深层杂质。他施展了一个简单的清水诀，冲洗干净，露出的肌肤温润如玉，却又隐隐透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

“混沌祖源决修炼之法，果然逆天……”凌尘感受着自身的变化，心中涌起万丈豪情。如今的他，单凭肉身之力，恐怕就不逊于寻常练气六层，再加上品质极高的混沌灵力，即便面对练气七层，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他内视丹田，那团混沌灵力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神秘而强大。九重天阙塔静静悬浮在中央，塔身似乎也因为这次突破而凝实了一丝。

“不错，根基稳固，未曾因快速提升而虚浮。”塔灵的意识波动传来，带着一丝赞许，“混沌之道，在于积累与蜕变。此次破而后立，正合其意。然修行之路漫漫，切不可骄躁。”

“晚辈明白，多谢前辈护持。”凌尘恭敬回应。他知道，若非塔灵暗中稳定他狂暴的灵力，以及“混沌祖源诀”的玄妙，他绝无可能如此顺利地连续突破。

此时，距离一月禁足之期，只剩下最后三天。

接下来的三天，凌尘没有再前往寒潭挑水。那名青年弟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并未再来刁难。凌尘利用这最后的时间，全力稳固练气五层的境界，熟悉暴增的力量，并将塔灵前辈提供的基础法术大全中的几种实用法术，如《御风术》、《敛息术》、《金刚罩》等修炼到了纯熟之境。以混沌灵力催动，这些低阶法术的威力也远超寻常。

这一日，朝阳初升，霞光万道。

一名执法弟子准时来到思过崖，宣读了宗门指令，凌尘禁足期满，即刻解除。

凌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袍，他早已准备好，虽然依旧是杂役弟子的服饰，但穿在他挺拔的身躯上，却透出一股不凡的气度。他目光平静，步伐沉稳地踏下了思过崖的石阶。

山风依旧凛冽，却再也无法让他感到丝毫寒意。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处曾带给他痛苦，也赋予他新生的崖顶，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片坚定。

一个月前，他孱弱无助，受尽欺凌，前途一片灰暗。

一个月后，他脱胎换骨，身怀混沌之力，修为直达练气五层！

他知道，离开思过崖，并非意味着麻烦的结束，而是真正风雨的开始。张天绝不会善罢甘休，宗门大比即将来临，那既是挑战，也是他凌尘，一雪前耻，崭露头角证明自己的机会！

“青玄宗……我凌尘回来了。”凌尘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还有张天，我们的账，该慢慢算了。”

他身形一动，施展御风术，虽不能持久飞行，但身法却变得轻盈无比，朝着山下杂役弟子的居所疾行而去。身影在晨光中拉出一道淡淡的影子，如同潜龙出渊，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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