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闭嘴，埃芒加德

晨光会唤醒心怀期望的人。

抱着塑料盆去公共洗漱间，苏星岚难得的体验排队。

罗德岛号的宿舍可没有独立卫浴…苏星岚还记得原作的日常记录中，某位提着灯的半夜上厕所的黎博利干员将长有杜宾犬耳的佩洛教官吓成石头…‘嗯，好像那教官就叫杜宾？’

呲呲——

清水带走昏沉，屏退混乱的想法；

穿着拖鞋的苏星岚如透明人般穿梭过人群，他学着其他雇员的样子在门口的吸水垫上蹭干鞋底；苏星岚分不清是谁的尾巴扫过了自己小腿，也不知道身下那不同颜色的绒毛来自哪些雇员。

滴、嗞。

将洗漱盆挎在腰间，苏星岚掏出口袋里的第二个巴别塔身份牌，打开了W的房门。

“我嘞个…”迎接苏星岚的不是什么笑容，而是“呲呲”的、令人牙酸的皮肤与铁板的摩擦声后，从门口耷拉到门外的胳膊。“好在这门是左右滑动的…”跨过以“大”字睡在门口的W，苏星岚放下盆子后费力地拽着她身下的被褥，最终将她朝内里拖了两米，“卧槽…呼，晨练就到这…”

回忆一闪而过：

[明天早起？那把饭放我房间里，这是我的卡…敢碰我你就死定了！]

昨天W发出的警告被他完美执行，哪怕这只小恶魔“堵门”。房门开开合合，待苏星岚走的时候，W那“精心”打扫后的、立于原本垃圾堆位置上的桌子铺满了W的“早午饭”。

…

橙黄的朝阳烧成白炽，

等苏星岚站在7号舱室的门口时，他已经看到了特蕾西娅的裙边。

“我没迟到吧…”苏星岚绕过右侧的仪器看去，房间里除了特蕾西娅，只有在洗水杯的逻各斯。

“嗯嗯~”特蕾西娅摇了摇头，随即将轻轻拍在身侧的沙发上，“请坐，苏星岚…那孩子，印象里埃芒加德很‘守时’，现在还有三分钟，唔…两分钟四十七秒。”说完这句话的特蕾西娅感到身子朝左侧轻轻歪去，苏星岚倒是很客气地将臀坠到了沙发上，随即又抬起屁股将被他压到的裙边丢到了自己腿上。

“吃了吗？”

“嗯…”特蕾西娅侧脸回应着苏星岚，手上不忘提起右侧的裙边，但逻各斯那轻柔就座的过程却让特蕾西娅感到多此一举。

哗——

未来的女妖王庭之主、咒术大师、罗德岛精英干员逻各斯亲自为他敬慕的魔王和目前什么“标头”都没有的苏星岚倒了满过杯身七分的水，而就在特蕾西娅正对面的那个空杯子即将接住热水时，门口亦传来了呼呼的喘气与高跟鞋的“哒哒”声。

“哇…跑死我了…”

少女的声音从管风琴般呼啸着的喉管里吐出，苏星岚撇过脑袋看向7号舱室门口，便看到埃芒加德那双黑色尖头高跟鞋上长出的、裹着黑色丝袜的筷子腿膝盖处正被她套着指扣式黑丝袖套的手掌压得往前倾斜；

戴在她深蓝长发上的超大魔女帽正随着她胸口的起伏而摇曳，好在它被埃芒加德类似枯枝的黑色右角与帽上穿着“白线”的两根针状发簪固定着才没有掉落。

仔细看去，

那“白线”分明是从少女“超平坦”的胸口三指宽的“黑色倒三角空洞”里“长”出来的，它胡乱地绕在少女身上，又从她身后束过拖到地上的黑色破洞袍子半圈，顺着“针状发簪”没入那魔女帽的最高点。

埃芒加德缓了几秒，骤然发出“哎！”的一声便朝后退了几步，

“怎么门是开着的啊！完了完了完了…”这吐槽声连苏星岚都听得到。

但就在逻各斯倒好水的同时，

埃芒加德便摆出了“风度翩翩”的架势，随着“咳嗯！”的轻咽声出现在门口，“特蕾西娅殿下，贵安，我是埃芒加德，一介学徒…啊我是说商人。”她挪了挪帽子，抬起的手腕处，那黑丝袖显出几个破洞。

面对少女的慌乱，

特蕾西娅只是轻轻抬起手来，并拢四指指向逻各斯刚倒好的热水：“欸，请坐吧，这里不是卡兹戴尔，今天的会面也是私人性质。”

“喔…”埃芒加德的视线迅速扫过特蕾西娅左右，

那点缀着粉色的深蓝眸子上纤细的眉毛稍稍缓和，在高跟鞋“哒哒”的催促声下，她将双腿膝盖贴在了一起，将沙发表面轻轻压下三指。

细剑般的施术单元被她斜放在沙发右侧的扶手上靠着，埃芒加德深吸了口气，随即便听到了施术单元因没有放好而划到地上的“噹”声，“啊…”少女嗓尖传来轻颤，那透露着绝望的声线与她稍稍发光的“大尾巴”一样令人好奇。

怎么回事？

苏星岚拧起眉头，他记得原作里的埃芒加德可不是搞笑角色…慵懒、高冷、成熟…‘算了不提成熟’，苏星岚将目光从少女分不清前后面的身上收回。

“好啦，先喝杯水吧。”特蕾西娅的微笑渐渐抚平了埃芒加德的不安：

“埃芒加德，我记得你，嗯…当然，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我能看出你对巴别塔，对罗德岛号抱有好奇，所以…等交接完你的‘任务’后，要停留多久都可以哦。”特蕾西娅的声音就像念着睡前读物的姐姐或者母亲，或许在莱塔尼亚呆了千年的巫妖能够抵御对魔王的“奉献欲”，但埃芒加德不得不承认，她对特蕾西娅抱有好感。

“好好，殿下；毕竟老…老师已经跟我说清楚了。”埃芒加德连忙点头，长长的尖耳因惯性而晃动：“不过殿下，老…他老人家还有些话让我带了过来。”她眸中闪过警惕地瞥过逻各斯，随后不加掩饰地将更甚的警惕投向苏星岚。

“啊，我来介绍一下。”特蕾西娅摊开右手：

“这位是女妖王庭未来的‘女主人’逻各斯。”待埃芒加德点头，特蕾西娅的左手又牵着她的视线朝苏星岚看去：“这位是我的…私人顾问，苏星岚先生，嗯…那些令莱塔尼亚人感兴趣的道具便是他带来的。”

“他们两人，都值得信任。”

特蕾西娅合十的双手放在腹前，让埃芒加德再次摆正视线。

“他…”

埃芒加德还是忍不住再次朝苏星岚瞥去，‘没有角、没有尾巴，也不是血魔，更不可能是巫妖…不是萨卡兹？而且那些道具是怎么来的？商人？哪个国家都没有那种货吧…’

“欸，殿下…那我就直说了。”

吸满半个胸脯的气还是被埃芒加德泄了出去：“那种道具，尤其是[双极纳米芯片]什么的，能量产吗？”她的视线在后半句时投向苏星岚，“我说的是那种，100%校准的无波动且完美到令人尖叫牌双极纳米芯…”

嘶嘶——

这是双极纳米芯片在桌上堆成堆并向四周滑落的声音，这也是令埃芒加德再吸上半口气并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的声音。

“空…空间法术？你？”

埃芒加德下意识抓向自己脑袋上的双角角根，被拨弄到的耳朵“哆”地一下弹开，“这可能吗？这不是萨卡兹巫术，这…是源石技艺吗？”少女不知该盯着那些芯片看，还是盯着苏星岚，身为巫妖，身为这片大地最擅长空间法术的存在，她完全理解不了苏星岚是怎么把东西取出来的，‘除了老头儿的徒弟，还有不是萨卡兹的人能掌握空间法术？？’

“对啊，源石技艺。”苏星岚严肃点头：

“对于这片大地，我们并非全知；巫妖小姐，想必你也听说过掌握时间与空间‘权柄’的巨兽[时序]，忽略理论而讲求事实的话…我这特殊的、与巫妖无关的源石技艺亦有存在可能。”

“以及；”

苏星岚顿了顿，“我们跑题了。”他指向那桌芯片：“这种芯片要多少有多少，就当做合作的见面礼了，以商人的身份。”

“…别小瞧我，我是说‘请’别小瞧我。”埃芒加德轻哼一声：

“赶路费我就收下了。”

埃芒加德声音刚落，众人便感到身边的空间荡起涟漪，一个被数个黑色方框束缚的线团凭空出现，将埃芒加德丢过去的芯片尽数吞咽；“哼！”埃芒加德拍了拍手，那“小方块”便像被蒸汽冲起的锅盖般抖动了几下，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是把这家伙抓回去…老头儿会让我少干点活吗…不，估计是更多的研究工作，唉…’想到这的埃芒加德叹了口气，‘殿下能不懂吗？她脑袋上那个黑色王冠里总会有什么巫妖祖宗的知识，既然殿下都不在意，我在意什么？与其去好奇还不如睡觉。’

“殿下。”

整理好心情的埃芒加德用拇指刮了刮脸颊，随后严肃却小声的说道：

“老师跟我说，如果这些道具能够量产…”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似是在做决绝，“我，我就…”埃芒加德合起的双手来回揉搓，直到脑海里关于老师弗莱蒙特的“教诲”被她慢慢回忆完整，她才忽然发现自己的脑壳有些隐隐作痛：

“特蕾西娅殿下。”

埃芒加德忽然站起身来：“伪装成莱塔尼亚高塔法师学徒的埃芒加德申请伪装成卡普里尼什么的然后加入巴别塔。”

少女难得严肃，

但她眼前的三人却都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特蕾西娅脸上仍是带着固化在眼角之悲伤的温柔，逻各斯则是在她说出“老师跟我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便沉下了眼皮；埃芒加德又看向苏星岚，‘这人是在走神吗？’她轻轻攥紧拳头。

“嗯…”特蕾西娅站起、弯身，

她将埃芒加德纤细的粉拳从黑色袍子里拨弄出来，轻轻举到两人中间：“这里，一直都是你的家。”

“…哦。”

…

埃芒加德不知道自己的屁股是怎么再次被沙发接住的，也忘了自己又连着说了多少个“哦”或者“嗯”，总之，当冬日上午独有的、倾斜的日光透过百叶窗晃在她脸上时，眼前就只剩下两人了。

她的右手下意识朝左边抓去，却只捏跑了空气；

她低下眸子，仿佛能看到右手食指背面残留的余温。

“那么我便走了，两日后与食腐者宗长的会面，请你早到。”逻各斯鞋底轻扭，优雅起身；他那橙红色的眸子正俯视着小嘴微张，指着自己脸颊的埃芒加德：“年轻的巫妖，我在此做出假设…未来的巫妖王庭，不…未来的巫妖们将会跟随你的步伐，但我亦担心着名为卡兹戴尔的、满是血腥味的家，与你遥远的、尚且安逸的莱塔尼亚‘出租屋’存在令你不适的…差别。”

“警惕、伪装…无论什么；”

逻各斯随后将鞋尖指向苏星岚，“埃芒加德小姐，你可以尝试向苏星岚‘请教’一些事情，向这位把一切奉献给殿下的、与殿下共度漆黑之夜的前辈请教。”

“咳…”苏星岚差点被这句呛死。

‘逻各斯的误解是不是有点深？’他咳了两声才直起腰来，刚才的对话已经超越了他的预期；不论是特蕾西娅和埃芒加德的，还是逻各斯与她的。

‘巫妖王庭之主弗莱蒙特，的确抱有远见。’

苏星岚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熟人”感到钦佩，的确…这片大地甚是年轻，但弗莱蒙特那悠久的寿命和清醒的脑袋让他认识到了“无限供应高质量的高科技基础元件”意识着什么——“打造一敌十的军事组织的可能”、“组建高速战舰群的可能”…

或许，

弗莱蒙特还会误解、解读出“有隐藏于某大国的超级势力跟特蕾西娅达成了合作”这点，那么在他看来，特蕾西娅与特雷西斯的“斗争天平”已经处于“有倾向”的“平衡”了；况且…慧眼如他，定会知道双王之争的落幕必将惊动大地，不论结果如何，巫妖都无法继续“流浪”了。

而在原作中，

不明朗的局势和巫妖对于战争的抗拒“拖住”了弗莱蒙特的抉择之手，直到莱塔尼亚内部出现危机，特蕾西娅、特雷西斯相继身陨，他才“无奈”走出了第三条路，也就是“带着巫妖返回卡兹戴尔收拾残局”。

但现在，

锅中的细勺一搅，便是直通锅底的螺旋。

这一切都被苏星岚打出的蝴蝶效应改变了…这种改变并非狂风暴雨;孤注一掷是赌徒行为，而非“赢家”。

埃芒加德，便是他的注资。

只有特蕾西娅和掌握信息的苏星岚知道，埃芒加德是弗莱蒙特“最宝贵的东西”——希望与衣钵。

“不，等等！你在说什么？”

埃芒加德略显慌张的声音划入苏星岚耳中，少女站起身来拦在逻各斯的路：“还有，食腐者之王？我要见他？还有你明明看着跟我一个年纪，说谁年轻呢？文弱呆瓜！”

“我愿引领，不愿吠吼。”逻各斯后退两步，打算从另一条路离开。

“呵…好厉害呦。”埃芒加德摊手：

“不就是女妖王庭未来的‘女、主、人’嘛！我还敢拔巫妖王庭之主的胡子呢你能吗？妈妈的好…唔！”

“句点。”逻各斯的骨笔在空中落笔，朝苏星岚点了点头后从容离开现场。

“…唔？！”埃芒加德整个人绷直了身子，嘴巴更是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唔…”她看向自己躺在地上的法杖，随即朝苏星岚投去了一丝求助的目光，‘烦！要是让我先手，我肯定要把这个女妖打哭！’埃芒加德心里咆哮着。

“…他又没封住你的双脚，埃芒加德小姐；初次见面，我是苏星岚。”

苏星岚将热水汇入埃芒加德那冷却的杯壁，“逻各斯刚才给你了很高的评价啊，即使他已经被确定是下一任大女妖了，也把你视为平起平坐的朋友。”他示意埃芒加德坐下，而后者也照做了，因为她不知道逻各斯的咒言会持续多久。

‘朋友？’埃芒加德心中不屑：

‘卡兹戴尔的待客之道这么奇怪？算了，不对，不能算…好烦啊…为什么我会答应陪着特蕾西娅殿下去见孽茨雷？老头儿倒是提过会用巫妖法术的食腐者…但那个女人不是去泰拉极北之地了吗？总感觉有不好的预感…’

咕咚——

埃芒加德将杯中之水咽下大半，妄图划开舌尖的堵塞：‘眼前这个叫苏星岚的，是人？’她翘起二郎腿来，又将脚尖塞到支撑腿的腿肚下，‘长得挺好…难道是特蕾西娅殿下的情人？让逻各斯这个怪家伙都如此信任…呵，不可能不可能。’

“如他所说。”苏星岚开口，

心思乱成一团的埃芒加德只好托着腮、将手肘杵在腿上听着下文。

“莱塔尼亚的高塔之间、内部还会勾心斗角，各怀心思;但哪怕是敌人，也有价值，更何况只是‘暂时’持不同意见的朋友呢。”苏星岚的这句话倒是勾起了她的兴趣，“嗯…我不是说让你听你老师话，但为了保护好你，保护好特蕾西娅在意的你…你的确要保持警惕；当然，在自己房间里是可以放松的。”

‘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埃芒加德的两根细眉朝中间夹去，似是要把几分钟前说奇怪话的逻各斯轧成两节，‘倒是这小子，像是知道莱塔尼亚的内部矛盾？’她手上稍稍用力，轻轻斜侧的脑袋上粉蓝相间的宝石眸子朝苏星岚眨了眨，‘宿舍？希望床足够大。’

“好了，我带你去办‘入职’。”苏星岚站起身来，

一张[来塔尼亚高塔术士的面具]被他递向埃芒加德：“带上吧…这个点，罗德岛号已经‘醒’了;正巧我认识一个扮成萨卡兹的卡普里尼，也许你希望以‘扮成卡普里尼的萨卡兹’来跟她认识一下？”

‘才不呢，说不定跟她站一起我俩就会消除。’埃芒加德点了点头，将这面具卡在脸上，‘怎么正好？？苏星岚的空间难道比我小方块里的还大，所以拥有各种型号？’

“嗯…你的角倒是跟逻各斯很像，扮成女妖好像更好吧？”苏星岚摸着下巴。

‘绝对不要！’埃芒加德轻轻点头：

‘麻烦事好多！我得想办法翘掉！不然白逃出来了…呃，好像见孽茨雷的事情是不得不做的…加油啊埃芒加德，你可以的！做完这件事就想办法找个老好人帮我干活吧…’

“哦对了。”

走到门口的苏星岚忽然回头，埃芒加德差点将脖子折断，后退了两步才仰头对上他的目光。

“这两天可以多看看那位前往泰拉北境的、会使用巫妖法术的食腐者相关的资料；我相信你的‘小方块’里总会有的，有些事早晚也要动脑子，不如饶了之后的自己。”忽略了苏星岚最后半句，埃芒加德稍有愣神，要不是苏星岚就在眼前，她都怀疑小方块里进了贼。

而就在埃芒加德疑惑之时，苏星岚忽然抬头指向了她的身后，那沙发旁边的地上：

“法杖不要的话我就找工程部回收了。”

“不要！”埃芒加德忽地喊出声来：

“不是，我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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