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棋手，调颦设阵

埃芒加德还是认命了。

她那双角跟女妖有九分相似，

只要稍稍整理下“线团”和帽子，挂着逻各斯亲手用咒言“编织”的“面纱”的埃芒加德在众人眼中已经化为“未来女妖之主的女仆”；为了让她同意，苏星岚可是特意“派”特蕾西娅出的场。

事实证明，

在这些小事上特蕾西娅十分好说话；但她或许不知，就是这些小事促成了苏星岚的下一步棋。

…

中层甲板，宿舍区，赫德雷寝室。

“这两天你都待在舰里？”伊内丝上下打量着盘坐在自己对面的苏星岚，“总觉得…你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谁知道呢。”苏星岚继续掏出食物，

如今他已经习得了“只要看他们眼神就知道他们想吃什么”的本事，倒是W来者不拒，除了香草沙士汽水。“哼…”被苏星岚瞥到的W别过脸去，将罐头嗦的“嗞嗞”响。

“呐赫德雷，最近感觉怎样？”苏星岚见右手边的赫德雷沉默不语，将事先倒入饮料瓶的清酒递了过去，“嗯哼？”

“我不…哦。”赫德雷皱起的眉头随着稍稍放大的鼻孔松开些许：

“我们，跟那个叫Scout的狙击手一起出了个任务。”他咽下半口清酒，握着酒瓶的手耷拉到桌下伊内丝看不到的地方，“啊…殿下身边真是聚集着许多能人。”

“那不是好事？你怎么还满脸愁苦？”苏星岚拿出普通的饮料跟他对碰后放在桌上，果香打消了伊内丝对赫德雷手里那瓶中液体的疑虑。

“理应如此，但是…”赫德雷嘴唇开开合合，

最后还是将提起的嗓子眼泄了下去，待他再次看向苏星岚时，后背都弯了下去：“那位Scout也是萨卡兹，我们难免有很多共同话题…嗯，殿下身边的萨卡兹少了些相互利用的心思，多了些被称为‘信任’的温暖；”

“身为巴别塔的‘前辈’，Scout跟我们分享了很多…但其中有几点让我感觉不妙…就像他说的，巴别塔的外勤任务在以前更多是找寻商队进行等价交换，或者用药品和食物换来他人的帮助，可那个叫做‘博士’的新指挥官，他不一样…”

赫德雷抬起头来，

他扫过伊内丝严肃的目光，掠过趴在桌上用罐子盖“切割”桌子的W后对苏星岚说道：

“博士会让我们袭击军事委员会相关的商队，当然…这种事情引起了队伍里其他人的不满，大家都认为这种事情跟特雷西斯殿下的作风相似了，但博士好像先一步想到了他们的反应，我们的‘袭击’只是做做样子，事后Scout才告诉我，这任务的目标是调离军事委员会驻扎在移动城市西南侧的队伍。”

“而且，这只是第一步。”

“我们先后做了几件类似的事情，说实话…我和伊内丝都没有搞懂队伍的行进路线，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前几天的护送任务，如果那时候没有你…可能我们真就死了；”赫德雷摇头：

“我接着说这个任务…我们跟Scout在指挥下转了许多个圈，‘闯’了好几个军事委员会的临时驻扎点，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每次我们‘闯’进去，里面都只有零星的敌对力量；我们带走物资，烧毁营帐…带不走的，便会让火烧的更旺。”

“我们没有杀很多同胞。”

“这让队伍里的家伙们惊奇，连我也是第二次体验用兵不血刃的方式取得战果，当然，第一次就是你的指挥。”赫德雷再次咽下半口酒去：

“苏星岚，你知道的，在卡兹戴尔的怀抱里，聪明的萨卡兹可不多…”

“我跟伊内丝认识的字比他们说的话加起来都多，也可能就是这点，让Scout向我们分享了自己的看法，我们埋在心里不愿说出来的看法——那些被调离到荒野上的、失去驻扎点的萨卡兹，那些‘敌人’，他们能活下去吗？”

“战争没有不死人的，我知道。”

“但我不知道接下来的战争是否还是我们熟悉的样子，因为直到我们回到巴别塔，我们才能看到他裹在兜帽里的脑袋，听着那分不清性别的声音向我们吐出理性到冰冷的解释，告诉我们成功地、提前地阻断了敌人潜在的进攻，说我们的任务名为自卫。”

“Scout临走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时我才发现，身边的人少了一半。他们去哪里了？他们兴高采烈的开着敞篷车，唱着殿下百年前编织的童谣去执行‘接应’的子任务，然后去哪里了？”

我们，是棋子。

这句话赫德雷没有说出，因为就连Scout也没有如此讲明，赫德雷和伊内丝不能凭借一件事认清某人，也不会质疑那位特蕾西娅认可的指挥者。

“这样啊。”

苏星岚颔首，杵在小圆桌上的臂肘架起合十的手：

“伤亡17人，歼敌…不，使约600名敌对人员丧失战斗能力，拔出西南侧站哨五处，完成卡兹戴尔移动城市渗透工作。”他将阿斯卡纶同步来的信息讲给赫德雷。

“苏星岚…”听到这句冰冷的解释，赫德雷眉头沉下，眼神中却带着犹豫：“你是…嗯，应该说你也是这样看的吗？”

“战争难免有死伤。”苏星岚正面回应：

“博士，他用最小的代价取得了最大的战果，这是他身为指挥官的胜利，是巴别塔的希望…巴别塔的战力绝不可能跟军事委员会抗衡，现在的巴别塔就像藏在暗处的羊群，穿梭在分散狩猎的狼群里。”

“…我知道，战争难免有死伤。”赫德雷点头。

“但你担心自己死的不明不白，哈，说白了你是不想让伊内丝和W死得不明不白。”苏星岚拍的他肩膀发出“啪啪”的声响，拍直了他弯了好几分钟的腰。

“…跟我也有关系？”W忽地抬起头来，

那罐头盖已被她嵌入桌板三分：“啊啊，赫德雷的声音很‘温柔’啊，我听到第一句就走神了；所以，作战会议开完了？要去杀谁？”

“去杀特雷西斯，你自己，去吧，乖。”伊内丝将她的脖子揽住，攀着W的锁骨将其脑袋拽到自己腿上；伊内丝仿佛自始至终都没有听赫德雷两人的对话。

“…嘁。”W蹬着脚后跟调整到合适的躺姿。

“下过棋吗？象棋什么的。”苏星岚肘了赫德雷一下。

“啊，棋倒是听说过…象棋是？”赫德雷扭过腰来，已经喝光的瓶子被他坦荡地丢在桌上，其中内容化作了他脸上的一抹被晒黑的面皮盖住的红。

“…好吧，我的问题，我换个说法。”苏星岚摇头：

“人活着才有价值，而你、伊内丝、W的价值，在同样的时间尺度下比别的雇佣兵和大部分外勤雇员高得多，尤其是你们见过特蕾西娅，博士不会轻易地把你们当做‘交易品’，现在你自己也能确定，他不是傻子、疯子。”

“…我知道了。”赫德雷心里踏实了不少。

“别忘了，我刻意建议你争取让我们作为特蕾西娅直属的特聘雇员也是为了提升‘价值’；”苏星岚揽住他的脖子：

“不想被动，第一步就是找到谁左右着你；你做到了。但第二步不是去发愁、等待自己能理解的结果出现，而是去找那个人的弱点——博士如今是依靠巴别塔、特蕾西娅的支持来‘指挥’的，你在巴别塔里越知名，在特蕾西娅面前越‘殷勤’，你便越安全；你越顺着他来，跟他表面关系越好，你身边的人就越安全。”

“其他，交给我。”

“好。”赫德雷点头。

“补充，博士不是‘坏人’，也不是莱塔尼亚童话故事里的‘反派’。”苏星岚安抚完赫德雷，又将摇晃的食指立在皱着眉的伊内丝眼前，“面对未知、搞不懂的人，大家第一反应都是反感呢…其实也可以试着理解他，学习他，但不要成为他；”

“至少我不会…为了什么放弃什么，终究会让自己胃部绞痛。”

“嗯。”伊内丝露出了跟赫德雷现在相同的表情——就像是吃坏了肚子出门便看到旋钮为绿色的厕所隔间。

“至于理解？上次特蕾西娅在他身边，我还没有用源石技艺看看这位博士。”伊内丝拨弄着W的头发：

“但客观来看，”

“这家伙还是蛮厉害的…不过这场萨卡兹的双王之战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打退了潜在的进攻又如何，打通了移动城市的消息又怎样？我想不到任何办法平息萨卡兹们的怒火，我无法理解他做这些事情的动机…这个更像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巴别塔苟延残喘罢了。”

“伊内丝。”赫德雷朝她伸手而去，似是示意她不要再说，但却碰倒了他杵在桌上的酒瓶。

嘶——

沾边的余酒汇成丝线，沿着受力方向朝着伊内丝奔袭，随即被她摁在桌上的手指截断了坠向W脸上的道路。

“…你又喝酒。”伊内丝感受着手指传来的、酒精蒸发的凉意，

“既然你这么有精神，那你今天就自己收拾屋子吧，正好明天上午没有任务。”她轻轻的抬起W的肩头，松开盘腿的她随即一脚踹在W后肩：“走了，去洗澡。”

“你他妈的！”W滚了半圈后原地起立，瞥向伊内丝的表情变得狰狞：

“给我等着伊内丝！下一块起泡的是肥皂还是炸弹可说不定！”

“欸…”赫德雷见二人开门离开，也不好阻拦：

“喂苏星岚？！”赫德雷没想到苏星岚也噌地站了起来，朝着自己房间就是“超纯血人类的极限速度冲刺”。

咚——

宿舍门框在几秒后发出回响，略显昏暗的灯下唯有落寞的红发萨卡兹守着一桌子的垃圾，“呃…”赫德雷的手指在朝左探索的过程中摸到了冰凉的铁罐，“好吧。”他拾起那罐[摩根队长佳酿]，嘴角被莫名的力量勾起。

…

“她快来了。”

宿舍门刚关上，  阿斯卡纶的声音便从苏星岚耳后浮现：“玫瑰河畔的航船已经嗅到了她同族的味道。”少女腹部稍稍用力挺起，将她靠在墙上的身子朝前推到了能接住苏星岚递来的罐头的地方，“嗯…苏星岚，”

“我本来以为你会让华法琳直接找她的，唔…为什么，要让华法琳去，拜托殿下找她？”

“…因为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苏星岚盯着阿斯卡纶咀嚼时嘟起来绕着圈的嘴巴：

“我的血肯定是不能把杜卡雷‘钓成呆瓜’的，那么对于跟菈玛莲都‘平起平坐’的她，玫瑰河畔的‘元老’，殷红的血液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呢？最坏的结果是让她警惕、并向关系更好的特蕾西娅提出质疑；要是让特蕾西娅知道我又‘浪费’自己的血，她又要说我一顿。”

‘呵，可不能让特蕾西娅知道自己想要跟那位‘航船’见面，毕竟她的源石技艺是通过血液读取记忆呢…特蕾西娅会同意别人知道那份‘未来’？绝无可能。’苏星岚将这句话藏在心底，就连教他“面部管理”的老师阿斯卡纶也没发现。

[PRTS已备份“文明的存续”所查看的记忆为影像。已设置：外部机械与生化作用在达到检视阈值时予以查阅。]苏星岚再次确认着PRTS拗口的描述，随后朝阿斯卡纶点了点头。

“…听不懂。”阿斯卡纶咽下食物：

“你真确定，她会带你进入卡兹戴尔移动城市？而且进去了有什么用？算了当我没问…希望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可不想接到殿下派发的、找寻你干尸的任务。”

“相信我。”苏星岚递过饮料：

“双王之战就像一团混乱的毛线，它将大部分萨卡兹包在里面，所以大部分人看不到线头的始末，理不清解决问题的办法…安心交给我吧，这种抽丝剥茧、需要耐心的事情就让我来帮你们做好。”

话闭，

他划起袖子横放在阿斯卡纶眼前：“来吧，不用太温柔，要做就做的像一点。”

“…忍着点。”

阿斯卡纶轻轻攥着苏星岚的手，将他的胳膊压在墙上，随后拿起提前准备的横板对准了他胳膊边沿的皮肉轧去。

咚——

钝痛随墙体的轻响窜入苏星岚大脑，他感觉尾椎骨有股劲儿蹿到了他后脑勺，手臂在二人眼前发红、渗血，随后连成一线，“啧…被门挤什么的真的很痛啊。”苏星岚攥紧拳头，拧着眉头朝阿斯卡纶说道：

“待在我房间里。那位‘航船’，那位…‘隐德莱希’，在刺客之道上强你太多…嘶，我要疼出泪来了，你记住我这句话不是在打击你，就当休息一下吧…”他抽出手来撒了一桌阿斯卡纶爱吃的，随后头也不回的冲出房间，朝着他特意嘱咐过的、安置在走廊尽头的华法琳宿舍边跑边喊：

“卧槽啊！华法琳医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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