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夜谶,焰映抉蜕
雪夜寂寥。
“价值”兑换处的灯熄了,但亮着的眸子却不增不减;
苏星岚“三人”仍是三人,只不过隐德来希今晚需要赶回河畔“露个脸”,熟悉的血魔换成了在隔着两个板子后,被锁在房间里不得动弹的巴别塔雇员。
“烦死了!我说,我、知、道、了!不要再跟我重复!”W侧躺在沙发上,毛毯被她裹在耳边:
“妈的,你这套唠叨的模样绝对是被赫德雷传染了!”
W现在有些乱。
刚才隐德来希说要出去“加班”,她本是幸灾乐祸的,可苏星岚却跟隐德来希互相点了点头,说什么“凌晨赶回来,送我跟W回巴别塔去;”W并不想在这荒天雪地里再拼了命跑上半个小时,尤其是在下雪的晚上…但她也想特蕾西娅了,她想看看自己的魔王这几天在做什么。
她要告诉特蕾西娅自己在做大事,她幻想着魔王将红唇圈起,幻想着特蕾西娅将自己整个裹在怀里…直到苏星岚跟她说“不行”。
“现在还不行,不能让特蕾西娅知道。”苏星岚如是说着,
没有解释,因为他知道W不喜欢听。W憋了好几秒也认了…就当是苏星岚给的伙食算是“有保质期的封口费”。而让W生气的则是苏星岚的“变本加厉”——他不仅不允许自己向殿下说实话,还要教她说假话。
这是赫德雷和伊内丝都没来得及教她的东西。
“那你…再重复一遍。”苏星岚的声音点燃了W的焦躁,‘又是这句。’少女忽然感觉后槽牙传来痒意,似是咬下去就能痛快:“最后一遍!”她将毯子丢到沙发另一头后坐直了身子,唾沫点子从牙缝里喷了出来。
“…殿下,”W没等苏星岚反应,便将苏星岚念叨了几十遍的注意事项刻在了脸上、唇尖:“嗯嗯,外面不是很冷,边境一切正常,但是有很多雇佣兵正在往外面…”
“再呆一点。”苏星岚几乎是用呼出来的气配合着舌头和牙缝演奏出的这几个字,很轻,但还是像针一样扎在了W耳朵上。
“滚啊!”W刚因自己对着空气喊“殿下”而脸红,又被他这声音打断了酝酿出来的情绪:
“我他妈的有那么呆吗?是不是我给你的好脸色太多?狗东西…那个血魔走了你就拿我寻开心?我看你是想在凌晨体验炸弹闹钟了!”W将甩到一旁的毯子再次拾起,胡乱鞭笞在沙发上:“我不玩了!”
她光着脚朝睡觉的屋子走去,“砰”地将门关上,又在四秒后将那紧闭的、用以防寒的门开出个缝来;可这该死的门却在此时发出抗议的呻吟,它的“咯吱”声宛若捶在W心底的膈膜上,胜过她见久了的爆炸声;它的声音传入苏星岚耳中时已不怎么真切,都比不上少女嘴边的“啧”声和她将自己丢到床上后发出的轻音。
“我相信你可以。”苏星岚朝那门缝念叨着,而后便听到什么东西砸在了门后发出回应。
他知道W把自己说的“话术”当回事了,
换位思考来看,他的“特蕾西娅问你的七种可能及其延伸答法”的确有些难为W了。特蕾西娅并不会轻易向萨卡兹使用“读心”,但苏星岚却不得不防“魔王下意识的关心”;这里的事情即使没有被巴别塔的间谍小姐回传,也会随着“裂变”的萨卡兹扩散到魔王和博士、凯尔希的耳边去…最快明天早晨,最慢三日后。赫德雷小队全员必须“跟这件事撇清关系”。
‘移动城市外聚集的萨卡兹已经快赶上城里的一半了…等隐德来希把我们送到车边再返回监管、激化上个四五天,就可以发酵到第二个阶段了。’苏星岚走回沙发,将胡乱丢弃在桌上的罐头壳收起,‘对战争和荣耀的渴望将重复地呢喃于萨卡兹脑中,逼迫着他们走上街头,将这些字喊出来…这带着发泄的怒吼将震得他们脑袋发懵,把他们的士气提到顶峰,也会让他们的神经变得敏感,让他们竖起耳朵、瞪起眼睛来寻找自己下一步能做的事。’
‘就像发酵的酒瓶,总会在开瓶的瞬间发出咆哮。’
‘生疏的学徒会被瓶盖击中眼睛,被推倒在地;熟练的师傅则会笑着抱起酒瓶,让一脸澄澈的学徒知道何为人心险恶…萨卡兹的权贵们,这将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但绝不是最后一课。’
弯腰,苏星岚的食指和中指没入W那双鞋口网布稍有发灰的运动鞋里,灯光让鞋子在提起时生出长长的影,但它们忽然停住了,“湿了…”苏星岚犹豫了两秒后才站直身子,本该朝半掩的门走去的脚尖踉跄地偏离,远处的干柴和剩下的复印纸在窸窣声里汇入他的腋下,又在照亮后院一隅的烛火中发出“噼啪”的脆响。待围起后院的废料轮廓清晰起来,苏星岚也停下了冷风中本能的战栗。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或许是蹲下去时冲入脑中的血把自己弄成了傻子,也可能自己潜意识里想要烤火。他瞥了眼身边树杈架上的红底鞋,这鞋子还没他掌跟到中指的连线长,‘我是在关心W?因为她只是个生于黑夜的可怜人?’苏星岚摇头,
‘我肯定W是个内心细腻的人,这样做会让她对我更加信任,嗯…这是我的战略和投资。’
他用手捧了把雪搓了搓指缝,苏星岚对自己事后的动机补全十分满意。
眼前的火堆不时伴着“啤”声迸射火星,提醒着苏星岚捞起手边沾雪的木头供养它的“生命”,它因苏星岚的“哺育”而“奉献”着令人安心的温度,让这位踏入泰拉没多长时间的普通人在寒冬的户外有打盹的可能,当然…如果他愿意,它也会“吞咽”更多的木头,或者也不止木头…它知道,自己可以为几个生灵带来温暖与安逸,也能给这片大地带来毁灭与恐惧。
当然,出于私心,火堆“并不想死去”。
它扭着自己由橘黄到红的显眼身姿,而它脚下被烧到蜷缩的、“痛”到通体发红的木头表面却没有什么焰火,它在努力“蛊惑”着苏星岚选择更暴力、更简单、更舒心的道路;将更多的东西化作可以抛弃的燃料。
“哎…”夹着水蒸汽的呼吸被苏星岚送向火堆,
扑朔的火用蒸腾的气谢绝,它不愿听别人的故事,只想讲述未来的可能;它映在苏星岚的眸子里,直到苏星岚仿佛看到火的对岸…那彼岸处也似是坐着个自己;“他”的残影正朝火里丢着木头,害得他也想如此做,可在朝身边抓的时候,那本该坚挺又冰冷的木头却变成了什么软和且温暖的东西。
“你他妈在生我气?还想烧我鞋?”这声音在苏星岚转头的同时响起。
他看到W将自己的手打到一边,把四五根木头全刨到了左边数米外。“哼!”她有些发黑的脚底板推着脚趾撞向树枝架子上,纤细的指头往下一抓,就把冒着热气的鞋子摄入…它们本因雪水驻足而导致的湿漉已经消散,温热也像是什么重物般曳住了W将要扭头回屋的步子。
噗——
她一屁股坐在火堆对面的雪地里,借了身后的白雪放到脚下,三两下就又将它们还了回去,顺带还送了些“利息”。火堆不耐烦地舔舐着少女手脚上名为雪水的死敌,时不时朝她吐上几个火星。“嗨欸,除了伊内丝,又多了个喜欢看着火发呆的蠢货~”W将鞋子提上,暖呼呼的感觉催着她起身并靠到苏星岚身边:“喂,狗东西,臭血魔一会儿就回来了吧?再拿点东西出来烤着吃,快点。”
“想吃什么?”苏星岚嘴上这么说着,但W爱吃的东西却已经在同时被摆了出来。
“冻傻了还是烤傻了?”W轻哼一声,开罐的“哇”声跟她咂嘴的轻音接踵而至:“喂,别老盯着火看,会被老祖宗抓进去的…哈!如果你有祖宗。”她轻轻肘了苏星岚一下,让后者下意识抿了抿眼睛。火焰的重影和“彼岸的自己”留下的残影闪过,而W“嗤嗤嗤”地敲击断了拉环的罐头外壳的轻响又把他发散的思绪拽了回来。
“我来。”他揽过罐头,又从兜里掏出开罐器。
“切,我只是打发时间。”W顺着火堆顶上扭曲跃动的空气和烟仰起头来,‘这家伙又犯什么毛病?’W莫名想到了苏星岚见到博士后推着自己进房间的记忆,她不理解“用脑到想要呕吐”到底是什么感觉。可星空被雪云遮住,天上的灰和地上的白如出一辙,她如今只能把视线聚在会动的苏星岚身上:
“呐,你不是要开车回去?”她竟摆出副严肃的样子:“每天混在萨卡兹里,你还真觉得自己行了?”好在熟悉的鄙夷又浮现在W脸上:“要是因为犯困把车开翻了,你就自己呆在灰角荒原当野人吧!”
“没事的…都在计划里,”苏星岚摇头:“之所以定在明天凌晨,是因为赫德雷返回的车子会提前接应我们,隐德来希的车可不能由我们开回巴别塔侦查范围里,只是开三四小时车的话,我能行的。”他边说边从PRTS里“拿出”了盒黑色的长方形物体:“况且还有这个。”
“这什么?吃了能变聪明?”W将[应急理智顶液]夺了过来,三两下便撕开了包装,可就在她打算将安瓿瓶掰开尝尝时,她忽然想起了苏星岚曾经掏出来的、令人作呕的汽水:“这好喝吗?”
她见苏星岚摇头:“啧…给你。”
苏星岚轻笑着将它收入兜里:“你不会喜欢的,里面有芥末的提取物,在冷风天里喝上一管再吸口气,那凉感会牵着太阳穴和头顶一起作痛。”
“听起来比用刀扎自己大腿或者屁股来提神方便了呢~”W别过头去:“狗东西…我刚在房间里练了,那些东西最好有用…不然你就死在巴别塔里吧!”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只有最后那句话的音量还算正常。
苏星岚并未回复,
而是把烤到外酥里嫩的面包递给了她;W本对这吃腻的食物感到嫌弃,但异乎寻常的香气还是叩开了她要骂人的红唇,面包屑随“咔嗞”声落到地上,吸了半口气的W猛地抿起嘴巴;无需再说什么,少女加快蠕动的唇便是最好的答案。
“吃腻的面包还是面包,但只要换个做法,就会让人垂涎欲滴…更何况你呢,”苏星岚将新的面包戳到剔掉外皮的直树枝上:“你还是你,但也可以成长,变强…只要你愿意,什么都能做到。”
“嗨欸?”W越听越是皱眉,待嘴巴里的内容物咽下,她便盯着剩下的半截烤硬的面包愣了几秒,随后少女猛地看向苏星岚的脸:
“你他妈的才是面包!”
她将面包掉了个头,“尖锐”的那头直接被她戳到了苏星岚唇上,强迫他咬下来半数面包,后者则在“咳咳”的呛吸里抖得满裤子都铺满了面包渣,让W发出得逞的奸笑。
火堆终是死了。
它被赶回来的隐德来希收走了命,残留的温度也在血魔抚去嘴角的面包屑后归于无形;
倒是吃饱了肚子或是暖和了脚,本该摆出副烦心样子的W竟帮着隐德来希“包裹”起苏星岚来,待防寒材料在“呲呲”声里被血线裹束,隐德来希也在同时完成了对巴别塔间谍的“强化捆绑”,
“走吧,现在出发到我回来也就不到一小时,不可能出现问题的。”隐德来希稍稍弯腰,她完全不需要下蹲,就可以让苏星岚成为自己背后的毯子;崭新的血线随即从她手心钻出、揽向W的腰腹:“刚刚看了下周围的警戒分布,二十秒后我变会朝西突进,看清我的腿哦~等减速后立即朝左侧转向…没反应过来也没事啦,只不过会被我的血线在地上拖一会儿~”她朝W眨了眨眼,后者则回以冷哼。
寂寥化作呼啸,
苏星岚不愿回想的蜷缩感、冻痛在此刻重现为事实;耳边唯有W“踏踏”的踩雪声或是簌簌声,只不过后者出现的原因大多是小恶魔在雪地上翻滚导致的。
路上并无意外,
苏星岚也未生出担忧…那既是对隐德来希实力的不信任,也是对自己计划的怀疑。
被冰雪冻住的车胎被隐德来希用血线三两下修好,血魔小姐还贴心的用猩红绘了副最新的地图,随即她便亲眼目睹着自己的指挥官发动起车子,几乎被踩到发动机里的油门朝轮胎鞭笞着,让它们发出“吱吱”的悲鸣,灰雪与泥点被扬起三五米高,让隐德来希都为之叹了口气。
“几天后见啦…希望罐头的保质期够久。”血魔的告别淹没在源石内燃机的奔涌和副驾驶上的小恶魔兴奋的尖叫中。
苏星岚本是晕车的;
但“开车”是晕车最好的良药,许久未开的他感到了超越“推理布局”的压力,好在手心的汗裹在手套里,并没有让方向盘打滑;W在路上跟他说的话都被“嗯”和“哦”给应付了,打起十二分注意力开车的苏星岚只有在看两侧后视镜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将双脚抬到挡风玻璃处的W还在自己身边。
‘爽啊。’
这是原本三四个小时的路程被压缩了将近一半后,苏星岚心里唯一的想法…他这羸弱的身体素质唯有借外物才能获得“爽”的刺激,但在“接应点”等待的赫德雷正扛着大剑“如临大敌”般看向他的身后。
“…谁在追你?”赫德雷急促道:“伊内丝!敌人有多少…呃…”
“没有敌人,快来开车。”伊内丝用法杖轻轻敲在了赫德雷脑袋上,随后收起了瞥过苏星岚的、泛着红光的金瞳:
“疯子,总该有犯疯病的时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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